第9章 港灯照见旧船帆（2/3）

正是成亲那天他拦轿门的位置。

"小心。"他手掌隔着布料灼得发烫，"履约也不必拼命。"

"履约才要拼命。"她猛地拽开减压闸，白雾吞没两人身影。

应娘在浓雾里尖声喊："汛期补助金批下来了！"

"留着修防汛碑。"孤云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当初立婚书那块青石板，还嵌在码头正门。"

海关犬突然冲着碑石狂吠。叶明琮用枪柄叩击石面："冯太太不觉得这碑文太新？"

"去年重刻的。"杺瑶指甲抠进青苔缝隙，"原本刻着'百年好合'那面，改成了防汛守则。"

七爷抡起钢钎往碑座狠凿："当初要不是这块石头......"

"压舱石哪比得上婚约重。"孤云突然将撬棍摔在青石板上，火星溅到杺瑶旗袍下摆。

江鸥掠过头顶时，应娘甩着对账单打鸟："这红脚鸥跟婚宴那天撞翻酒壶的是不是同一只？"

"禽鸟司的环志换了三代。"杺瑶弯腰捡螺丝钉，"就像防汛预案每年要更新。"

叶明琮用望远镜扫过检修中的货轮："冯太太改的传动轴，倒像陈家船厂手笔。"

"五年前替她们抢修拖轮学的。"孤云突然扯开领口散热，喉结下还留着淡淡烫痕，"在机舱熬了三昼夜。"

杺瑶扳着齿轮的手顿了顿："履约事项第三条，技术支持。"

"包括替新婚妻子修嫁船？"孤云突然踹翻机油桶，黑色粘液漫过她的绣鞋。

七爷举着消防沙来扑，却洒出把霉变的糯米："这不是下聘时抬来的'百年好合米'？"

"泡硫磺水正好防虫。"杺瑶把米粒扫进防汛沙袋，"比供在祠堂实际。"

海关探员举着查封令闯来时，孤云正把检修单拍在碑石上签字。钢笔尖戳破三页纸："防汛工程延误险条款，跟婚约补充协议一样麻烦。"

"总比感情债好清算。"杺瑶突然抽走他衬衣口袋的怀表，表面裂痕与她当年砸聘礼时留下的如出一辙。

叶明琮的刀鞘压住检修单："二位这么公事公办，倒省了婚姻调解处。"

"比不得参谋长把婚约当批文审。"孤云抓住杺瑶手腕夺回怀表，表链缠住她无名指婚戒。

货轮鸣笛声震落檐角艾草，当年迎亲的哨声也是这样撕开晨雾。应娘突然指着江心喊："龙船翻啦！"

孤云甩开缆绳跃进江中，抓住落水鼓手的动作与五年前抢亲船时完全相同。杺瑶在甲板收紧救生绳："你当年就是这么拽我上船的。"

"现在能自己游回来了？"他浑身滴水地爬上岸，手里还攥着半截系鼓的红绸。

海关快艇的探照灯扫过来时，叶明琮忽然举起红绸："这料子和婚船挂的灯笼同款。"

"废物利用。"杺瑶将红绸捆在防汛桩上作警示标志，"省得再买彩旗。"

晚霞吞没江面时，应娘抱着糯米坛子挨个船舱泼洒。"防蛇虫的。"她踢开底舱暗道，"比防变心的法子管用。"

孤云突然将检修锤摔进工具箱："冯太太的字典里没有'变心'词条？"

"在'契约精神'附录页。"她数着防汛桩数量头也不抬，"需要给您查词典吗？"

最后一缕天光沉入江底时，货轮响起试航汽笛。孤云握着轮舵突然说："其实不用履约十年。"

"顶多再修七次发动机。"杺瑶调整着压力表，"汛期结束就能解约。"

江风灌进驾驶舱，吹散她盘发间的艾草味。孤云猛打轮避让浮木时，手背青筋凸起如五年前握婚书状。

江心浮标亮起红灯时，杺瑶正攥着验收报告往防汛桩上贴封条。孤云突然攥住她手腕："第十一根桩比原定位置偏了三寸。"

"去年沉船桅杆顶着的暗流区。"她挣开时封条撕出锯齿状裂口，"穆三小姐的测绘课没教过这个？"

验收组汽艇拉响汽笛。应娘扒着船舷喊："叶参谋长说最后五根桩要重打！"

"按穆家提供的瑞士图纸确实该重做。"杺瑶将扳手插回工具带，"但按陈家水文记录......"

"你就非要提穆家？"孤云踹翻的定位标杆滚下堤坝，"当年要不是为保你爹的船队，我用得着答应穆......"

防汛哨塔突然响起警报。浊浪扑上甲板的瞬间，杺瑶拽着孤云翻滚到缆绳堆后。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灼得像烙铁："履约需要挡洪水？"

"防汛总指挥的职责。"她反手将救生衣套在他身上，"穆小姐回来要是看见缺胳膊少腿......"

叶明琮的佩刀劈开浪头："第三区防波堤垮了！"

杺瑶冲向启动台的速度比当年逃婚时还快。孤云拍下紧急制动阀吼道："这船机检修记录是穆家船厂签的！"

"去年替你改参数熬的三宿是白费的？"她扯开压力表盖，金属边沿在虎口划出血线，"右满舵！"

货轮撞开浮冰的轨迹，与婚船绕过暗礁的路线完美重合。孤云抓住她握舵的手："你早把航线刻成肌肉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