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素描（一）（1/2）

随着经济与科技的快速发展，以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建筑如雨后春笋一般覆满大地，充满水泥气味的现代城市将自然气息挤得越来越远。

那栉比鳞次的高楼竞相攀越，势要比比究竟谁能先触到云的衣袂。而再看地面，留下的是针脚一般密密麻麻的阴影。

林绘找遍了整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处还未被高楼大厦占领的地方，但也已经陷入了它们的包围圈。

一小片平房坐落在城市主干道的旁边，它们和主干道之间隔着一块小小的草地。正值春日，地上的草也长得强盛粗壮，大多为深绿色，很少有黄色的枯草。其中还有几株狗尾草，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看着道路上车水马龙。

草地上有几条蜿蜒的小路，起点分别是路上的公交车站、远处的地铁站，终点则都指向了那一小片平房。它们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路。

这片平房的后方是新建成的写字楼、金融大厦，它们本就不矮，又被低矮的平房衬得更高。它们像是两颗獠牙，要把这片平房吞入腹中一般。事实也正如此，平房墙上的“拆”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平房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一座桥和一条河。

那桥是新建成的城市快速路的一部分，汽车在上面飞驰十分钟便可从这里开到郊区，于是它孜孜不倦地运输着往返两地的车辆。

河是一条古老的运河，若是乘上一艘船，便能顺流而下，到南方的城市。

它们一新一旧，作为城市的血管，让血液在城市里流动起来。

总之，这样的景色在现在的城市已经很少见了，这是城市瞬息万变中的一瞬，是城市新陈代谢来到量变飞跃为质变的重要关节。

机会难得，林绘想用画笔记录下来这一刻。他在草地上摆好板凳、支好画架，决定先把那条运河画下来。河岸上有几位“垂钓翁”，他们静得一动不动，来往的车辆似乎都因他们慢下了几分。

林绘拿出铅笔，在纸上比划起来。除了手在动，林绘整个人也是静的，和那些“垂钓翁”一样。

但在这新旧交替的战场上，静是很难的。

“老倔驴，你签还是不签？”

林绘被这阵势吓得转过头去看，是一群男女老少从那片平房走出来。不过一群人走在一侧，一个老头儿走在另一侧——阵营已经很明确了。

那老头儿也不着急，把马扎支开，放在地上。那马扎的墨绿色布条已经被磨得发亮，木条连接处的螺丝也有些生锈。

老头儿稳稳地坐在这个看着不太结实的马扎上，翘起二郎腿：“老子的房子，老子说了算。”

老头儿头发稀疏，却又根根挺立，就像那没有营养的枯草一般。脑门油亮、皱纹不多，可能是常有抚摸脑袋的习惯。脸颊瘦削，使得本就很高的颧骨显得更高。一双眼睛又小又圆，溜溜地转，和他那对凸出的门牙很是相配，他的五官凑在一起，像极了一只狡猾精明的老鼠。

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汗衫，看着应该是反复洗过多次了，已经严重褪色。下身穿着一条墨绿色长裤，不知是裤子肥大还是他过于瘦弱，整条裤子松松垮垮的，一阵风吹过，便吹得他的裤腿飘扬。一双布鞋也沾着烟灰和泥点子，他却不甚在意。

一位面容敦厚的大妈说道：“咱们拗不过拆迁办的，还是尽快签了吧。”

“我看这头老倔驴是想熬到最后，多谈一点钱。”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

提着菜篮子的老奶奶急道：“哎呦，多钱能多几分啊？我家小孙子快要上学了，现在搬到安置房里，还能上更好的小学嘞！”

穿着衬衫、打着领结的年轻男子应和着：“对啊，你不签，我们就都搬不了，你这不是连累大伙吗？”

一头红色卷发的大妈骂道：“这老倔驴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咱们街坊邻里的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老头儿不仅翘着二郎腿，还轻轻晃着，手上的蒲扇摇出来的风，拨弄着他头上的那几根枯草。他闭着眼，似乎迎面而来的不是批评与责骂，而是赞美。

良久，他睁开眼，缓缓开口：“老子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我就不签。”

“诶，这头老倔驴，看我今天把他脑袋开了。”一个彪形大汉气得四处找砖头。

众人赶紧拦住他，劝他为此闹出人命官司也是不值。拉扯了半天，大汉的怒气才算是稍稍消散。

人群中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老倔驴就是这么讨人嫌，怪不得他的儿女都不回来看他。”

“嘿嘿！”老头儿乐出声来，但那笑声有着轻微的颤抖，“任你们怎么说，让我离开这块地儿，没门儿。”

“反正，下周就是最后的期限了。签不签也由不得你了。”穿着红色马甲的大妈平静地说着，看上去像是这片居委会的主任。

阳光照在老头儿那瘦削的脸上，光影斑驳，是人群挡住了光。老头儿闭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躲开，好独自享用这午后暖阳。

众人见他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