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们除了工作（1/2）

当天晚饭过后，姜呦呦套着一件宽大的加绒卫衣出来，把缠在圣诞树上的串灯一一打开。幽暗的厂区里，雪花、松树、麋鹿和星星的小灯轻巧跳跃，如梦如幻。

她看了一会儿便走开了，到了离厂区更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刺眼的光污染，每个风清月明的夜里都能看到很多星星。

时值冬季，猎户星在前方亮，姜呦呦伸出手，从三星开始，一横一撇一竖一捺写了个“不”字。竖的落脚点是最亮的参宿七，她很小的时候罗欣玲就教她辨认，说那是猎户座最亮的星星。

后来罗欣玲不知从哪儿看到的，说这颗星星曾经变红过，但最后还是变回了蓝星。姜呦呦突然联想到自己的及格主义名言，“即使是最亮、最热的恒星，也会逐渐冷却到周围的温度，所以奋斗什么？不如躺平。”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直到现在，她貌似披上了励志的外衣，心里还是这么想的。

想妈妈了。

再不喊她，这两个字将要在齿间生锈，很难叫得出了。

姜呦呦用手按摩了膝盖，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便绕着厂区跑了两圈。冬天跑步比夏天困难些，她跑得呼哧带喘，第三圈时在水泥道一头停下来，双手按在弯曲的膝盖上喘粗气，忽见不远处自家厂门口站着周千文，用力朝他喊了一声——

“这么晚你干吗来了？”

周千文听到声音转身，然后朝她跑过来，姜呦呦双手离开膝盖，身体缓缓直起。他跑到跟前蓦然停住，上下打量她一遍，“腿有伤还敢这么跑？四周这么黑，我一个大男人站那里都害怕，你跑那么偏干吗？”

姜呦呦右手抬起，翻转，手里抓着的软鞭放下来，鞭稍套在手腕上，鞭绳垂下，远看以为是跳绳。“铁芯橡胶软鞭，能防身。你不来的时候我就这么跑的，有什么可怕的？”

她舒展了一下腰背，收起软鞭，侧过身子往万华的方向走，“不过，我每天绕这里跑几圈，越看越不喜欢，这种厂房的确不适合做漆器。”

周千文加快脚步在她身后追，一路打量周边的环境。有些工厂有夜班，机器轰隆隆响着，高高的快速门大开，做地牛和堆高车进进出出，和白天一样热闹。有人惊奇地朝他们看，看看她，再看看他，脸上露出的笑耐人寻味。

不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只要是个女人，门前是非都不少。

两人很快走到万华厂的位置，咣一声卷门上去，屋里比屋外更加阴森。

周千文后背一片凉意。

在这种毫无烟火气的厂房里住着，夜里做了噩梦都无处缓解，因为醒着比梦里还吓人。如果是春夏秋还好，冬天一冷更添空寂，古墓派都可以在这里囤放军粮物资了。

一个女孩住在这样的地方！

黑暗中只听一声鞭响，周千文吓得哆嗦的片刻，姜呦呦打开了灯。

“欸你别老甩鞭子行不？吓我一跳。要遇贼抽贼、遇鬼打鬼，但别吓着好人啊！”周千文捂着心口，哭笑不得，“这玩意儿要落到坏人手里，岂不是更糟？”

“不会。我在门后的一凹槽里藏着，没人知道。”姜呦呦将鞭子收到门后，果然消失不见，“喏，这灯光还可以吧？刚搬来的时候就两个大号白炽灯，上面不知道油漆还是涂料，或者就是脏了，红一片黑一片，每次开灯都好恐怖，而且时刻担心它们会爆炸。”

周千文实在夸不出来，“你真打算在这儿凑和几年吗？天花板快冲上云霄了，怎么可能暖和，我才进来一会儿，腿就冷得像筛子一样抖。”

“好啰嗦。哪有那么夸张？”

周千文一声叹息，“我是很担心，如果新产业园那边建着建着又停了，你打算怎么办？员工们在这种条件的地方上班，肯定留不住人，你在这儿还……还真是个苦行僧了。”

姜呦呦认真地听他说话，不发一言。她把他带到一个长长的操作台旁，请他先坐，她坐在对面。

两人忽然相视而笑，她苦哈哈地说，“我是想艰苦创业嘛，想很快就熬过冬天，等手里的钱更丰富一点……”

“如果有想法就去做，不用等，不能总是等……”周千文说：“我平常很少参与你的决定，今天一看这环境，觉得特别不适合你们做手艺。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帮你垫上。”

他今天下午看到朱学藏手上生了冻疮。老朱话少，也不爱牢骚，只说是自己从小体质就弱，总生冻疮和疹子，其实就是冻的。亚热带气候的鱼米之乡，生活条件普遍不差，气温还不至于让人生冻疮，还不是因为这厂区太阴太寒，做漆器又必须裸着手，不冻了才怪。

姜呦呦说：“行，我考虑一下。”

操作台上放着未完成的古筝、漆盘、漆画和各种各样的工具，是吴克俭和崔毅带一个工人最近做的台湾客户的货。客户得了一块上好的黑檀，古筝首尾材料要换，工期变长，但客户对传统技艺很有耐心，说愿意换也愿意等。

“好看吗？”姜呦呦看到漆器便两眼放光，“古筝不做雕漆，崔师傅负责在上面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