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绝望的图书馆（2/3）

用事，无论情形多么复杂，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到‘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可笑的是，石楠走前，我几乎还为送给他什么东西留作纪念而绞尽了脑汁，我没想到他会把这幅画送给我……”

他继续说着，还在思索什么。

“……石楠是不一样的。他能了解。可是，有的时候， 我认为他并不完全了解我，我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值得信任。事实上，他骨子里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甚至还喜欢浪漫，这符合他的天性，只是把这些都包裹得很严实，叫你看不出来。我不是这样，开始我也常常想起他，黑明还嘲笑我失恋了。可是没几天我就重新蹩进自己的小天地，把他扔一边儿了，当然，不再想了，忘也是忘不了的，其实把一个人随便扔在你的记忆库里比把他彻底清除出去要容易得多。什么时候需要，来了兴致，什么时候就把他翻出来看看,就这么回事。有时候，就像现在，我又提起他来，也不免想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其实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就是……假如他真的打算做个犯人，在打石场上终其一生，那……他会以哪种方式达到目的，哪种罪行对他是合适的呢？偷窃，抢劫，敲诈，杀人，纵火，或者是……强奸，我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种？要知道，通往监狱的路比坐牢更要艰难，特别对他那种人，我不知道，他能否经得住……考验，达到目的……我不知道……”

他轻声嚅嗫着，声调里有种异常痛苦的味道，越来越奇怪。他用手撑着额头，对着那幅画苦苦思索着，难道真的在考虑那个看来令人万分苦恼的问题吗？我简直给搞糊涂了，只是不解地看着他，而他又不知不觉完全被他的问题吸引住了。也许是想让他清醒一下，我认真地说：

“你为什么要那么想呢？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他真的只是说醉话，你那么当真不是太可笑了吗！”

芥慢慢抬起眼，呆呆望了我好一会儿，似乎他是从我脸上明白我的意思的。

“你根本不明白，我了解他，醉话！？”他很是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望着画，用疲倦的声调说，“是的，很可笑，为这种问题……应该忘掉……”说完，他慢慢把画卷起来，重新塞到床下。可是，苦恼似乎并没有摆脱，他仍旧那么呆呆坐着，想着……

我只好起身告辞，他也站起来，可是看起来还不甚清醒，我半开玩笑地问他明天该讲什么啦？不会又冒出一个朋友来吧，搞得他这么痛苦。他笑笑，没说什么。

我们来到院子里，夜色如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清爽微凉的空气，在小屋子里闷了整个晚上，来到外面，顿觉舒畅。夜是那样安恬宁静，月光照亮了夜空，使它显得格外广阔、辽远，几颗星星变得非常淡，仿佛它们就快要被自己的梦融化了。我看见半圆的月亮，它斜斜地卧在天边，姿态优雅端庄，婉如一位淑女。我似乎一下高兴起来。

“别再想那些痛苦的问题啦，你看——！”我兴奋地抓着他的胳膊，指着月亮，好像那是我的重大发现似的，“月亮离我们多高多远呀，可是它的光离我们很近呢。别难过了，明天晚上，就可以到上面去，你又可以在月光下讲你的故事啦。”

以后的几个晚上，芥向我讲述了他大学期间那些既无聊又不可思议的往事。

Ⅰ 纪念与忘却

石楠毕业那年的暑假，我自己去工地上干了将近一个假期，这似乎是为了纪念石楠。由于我认定我们再也不可能见面。所以某种意义上说，石楠已与死者无异。我常常在汗流浃背地搬运东西，或者是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想起他来，想他会说些什么，会怎么做。

有一天傍晚，天空布满了乌云，我坐在一堆水泥管子上，抬头仰望那由于天光昏暗而显得更加巍峨的巨大楼体，最高一层可以看见几个工人，他们正在焊接，因为我看见一阵火花溅落下来，像慢镜头那样，一路飞溅着火星。我惊愕地望着那火花，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我真想也到上面去呀！与此同时，一种几乎让你难以忍受的相似，使我感到自己又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去了，一切都如此相似，一点没错，我曾经说过这句话，也是在休息期间，也是坐在这样的管子上，甚至那天的天空也像今天这样阴沉昏暗，只是没有这正悠然地飞落着，不断在突出的墙壁上撞碎的火花。我记得那天石楠就坐在我旁边，他听了嗤笑我说，假如我想多活两天，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地上呆着吧。

我就这样像追忆一个已不在人世的死者一样追忆着石楠，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思念的痛苦，反而更多的是一种乐趣，我津津有味地回想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记得每一件最小的小事，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我本来是很少注意的，可是竟然还被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尽管没多大用处，却也能使你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些许自豪。最后一天走的时候，我用石楠惯用的口气叹息着对自己说：再见吧！兄弟，原谅我 ……

我知道自己去工地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目的——寻找安慰，寻找心的宁静。毕业特有的那种焦虑而又一筹莫展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了，我当然希望，繁重的劳动能给予我安宁，肉体的劳累会使我有理由暂时不去管什么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