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鲜的鲱鱼》（1/3）

下面就是芥讲述的有关石楠的故事——：

大二那年秋天，黑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S校在举办“九月学生画展”，S校是一所师范类院校，和我们学校相距不远，我们就去了。

那天正是星期天上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要不是已经在变黄的树叶，真以为是春天。

画展在美术系二楼的一间很大的房间内举办，很像会议室，展出的画沿着四面墙壁挂了一圈儿，也有的就放在地下，看的人并不多，这种画展也很不正规。本来我和黑明对美术兴趣都很一般，了解不多。虽说我有时也在图书馆阅览室翻翻有关美术一类的杂志，画刊，但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几乎都是油画，也有几幅素描，看了几幅，就觉得没什么新鲜的，我怀疑不少都是临摹作品，金发碧眼的小姐肖像，浴女，风景画，或者画上一堆盆盆缺罐罐，摆几只苹果，桔子什么的静物画。都是这些东西。我耐着性子逐一看下去，黑明可能早就不耐烦了，他不怎么看画，倒关注起那稀稀拉拉几个看画的人来了。

后来，这幅《新鲜的鲱鱼》吸引了我，当时我对它还是一无所知，也不记得以前看到过，但是，老觉得那种神态，那眼神里不知不觉流露出的东西，甚至那极其朴素的布衣裙是熟悉的，整个画面与我想像中的如此一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像它的，想像一幅从未看到过的画吗？也许我只是觉得它是如此完美，比想象的还要完美，它能够超越任何想象力，尽管这只是一幅仿作，但竟那样吸引我，以至于我久久地立在那幅画面前，没有离去，黑明也好奇地走过来，问是什么让我如此痴迷！他看到那幅画，也惊叹起来。

在那幅画的左下方，地上，靠墙放着另一幅画，名为《没有尽头的山路或半途而废……》与上面那幅细致入微的仿作相比，这幅画简直可以说是涂鸦之作，大面积的土黄色和黑绿色，深褐色随意涂抹得既像深密的丛林，又像连绵不断的山峦，画面的右下方有个类似小水潭的东西，黑漆漆的，闪着蓝色的水光，水潭边的一块过于抽象的大石头上，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担水，她半蹲下身子，长长的扁担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小姑娘正要起身的样子。她低着头，可是眼睛向上抬起，直愣愣地盯着外面，那看似很随意很偶然的一瞥就被永久地定格了，让人吃惊地是小姑娘脸上那与她的年龄极不相衬的复杂表情，一开始更多的是感觉到她的温存，天真和忍耐，但再细看，就会发现那种混杂着莫名的仇恨、愤怒、恐惧和不满的难以言明的东西，眼睛直盯着你，闪烁着兽性的光芒，这种眼神你在广告上随处可见，就是那些女模特的又冷酷又充满盅惑的兽性眼神，完全是那样，可是出现在一个朴素的山村女孩的脸上，就显得奇怪，近而神秘了。

小女孩并没有全部细节都描绘出来，只有脸，一部分头发和那只搭在扁担上的小手画得比较细，比较突出，其余部分，只是草草堆积了一些深红、暗蓝的颜料，非常粗糙地勾勒出大概轮廓，小姑娘身后一条细细的小路延伸了一段，就消失在昏暗的背景中了。

整幅画并没有被颜料填满，而是留出部分空白，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内容很像作画过程中记下的杂感，画左边靠上的地方是署名，非常详尽的完成日期，地点，时间，甚至天气。画面可以说是杂乱无章，从那些横七竖八勾出的粗线条可以感到作者的心理状态：沮丧，失望，烦躁不安，时而消沉时而狂热，难以自制，以及深深的无力感，毁灭感。由于缺少必要的毅力和耐心，画中的每一部分都显得虎头蛇尾，开始时刻画入微，但很快就失去耐心，变成胡乱涂抹了。

除此之外，我还奇怪地发现，这两幅画都署着同一个名字：石楠。我把这告诉黑明，他不以为然地问我。

“怎么啦？不是很简单吗？两幅画出自一人之手。”

“问题不在这儿，别人都是一幅，这个人为什么是两幅，你不觉得这有点怪吗？”

“也许他比别人要好一点，所以……你没毛病吧？怎么跟个侦探似的，人家展出两幅也不至于犯法吧？”

“根本不是。我是觉得……有点怪，这两幅画放在一起。也许，我怀疑这家伙在玩‘行为艺术’。”

“什么行为艺术？”

“这就是行为艺术。在这里，要展出的既不是摹仿之作《新鲜的鲱鱼》，也不是原创作品《没有尽头的山路或半途而废》，而是要展示这种行为，将两幅画放在一起的行为，为了比较，或者为了自嘲，看见了吗？这个作者可以近乎完美的摹仿，但是却无法将一个自己的作品善始善终的完成。他也一样，他也不能忍受……”

我们打算去会会他。我们认为应该去教室，但是星期天，谁会在教室呢？不过，我们还是想先去教室，尤其是我，我非常想知道这个作者学习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几乎把整个学校都转遍了，才在几排平房的围墙上看到了一块写着“美术系”的木牌子。

穿过月亮门，我们一边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一边朝房子里张望，搜索。不知道这些平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