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石楠（2/3）

愿再看下去了。

我听见芥在他的屋子里叮叮当当地往墙上敲钉子，他说他要给自己搭个顶棚，这样就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他边说边打哈欠，好像已经困得不能坚持了。

我在屋子里搜索，找到一只梳妆匣，木头上雕刻着花纹，黑糊糊的，看不清是什么，我打开匣子，盖里面有一只椭圆的梳妆镜，镜面模糊，只能映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真像魔镜！我盯着镜子里的影子看了一会儿，不能相信那就是自己，觉得那面影上的矜持也是古老的。我大声问芥，知不知道一个关于镜子的禁忌，他停止敲打，问什么禁忌。

“我听说旧时的妇女们夜间从不梳头，不梳妆打扮，不照镜子。”

“真的吗？我没听说过，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很多地方的人们都遵守这项禁忌呢。夜晚照镜子好像会有不祥发生，会有灾祸……我们那儿有一种丧礼习俗，死人入棺的时候，需要净面，就是照镜子，最近的亲属为他擦洗面部，这种仪式是晚上进行的，好像与这有关吧。”

“怎么我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啦！你生活的地方太开化了，不可能有这些陈规陋习的，只有在闭塞的乡下才有。不过，夜晚照镜子的确是一种恐怖的事，也许，镜子的确会在夜晚对照它的人说话，就看我们有没有耐心，有没有勇气去听。我曾经试过一次，在晚上，房间里只我一个人，只开着台灯，光线昏暗，气氛诡异，我觉得这种环境下，镜子才有可能说话。我站在镜子前，也是站在自己面前，审视着那个影像，我觉得那是我与镜子的一个神秘的结合物，是不纯粹的，是抽象的，它囊括了很多东西，需要我寻找，发现。于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自己，生怕眼睛眨一下就会错失良机。我紧紧盯住它，渐渐里面的自己变得陌生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丝毫不敢放松，镜子里的那个‘我’却让我越来越害怕，到后来，我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真实的东西，所有的力量，勇气都被抽空了，都被镜子里那个影像吸收净尽，我变得极其软弱，而我自己的那个影像却是强大，不可摧毁的，它也盯着我，目光极其严厉，充满指责，我觉得它立刻就要对我开口讲话，说出一切……”

“它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受不了，我走神了，一切又恢复成老样子，普普通通的样子。”

我听见他“哼”了一声，又继续敲打起来。

我搬进来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看着大团大团的乌去滚滚南去，它们飞得那么疾，像是匆匆赶赴什么天上的盛会，我就像说梦话似的喃喃自语：

“那些云彩飞得多快呀！我要是能像它们那样就好了。我真想和它一块飞到南方去，飞到长满椰子树的南方，看够看得见大海的南方……我变成一滴雨落下来，落在一棵好看的棕榈树上，或者沙滩上，等着碧蓝的海水向我涌过来……”

我说着说着就要睡着了，芥走了进来，讥讽地问道：

“你不会也喝多了吧？大白天说起梦话来了！还‘我是一片云’呢！”

“怎么啦？白日梦当然要白天做啦！对了，你没想过去看看大海吗？你看过大海吗？”

“没，没看过。很久以前我也像你一样，晚上睡觉，白天做梦，大海是永恒的主题。而现在早不那么想了，也不可能了。”

“又来了，很久以前！现在为什么不可能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那又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根本不是困难的问题，而是别的……已经不可能了。”

说完，他神色又变了，又回复到他惯有的模样。

“为什么不可能了？”我的兴致也来了，偏要问个究竟。

“不为什么。”他一说这句话，我就知道没必要再追问下去了，他什么也不会解释的，就像被碰到伤处而极力掩饰一样。

他闷闷不乐地凝视着外面，我知道他什么也没看，只那么出神地望着……我不敢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慢慢恢复过来，忧郁地看了看我，转身出去，不知又去收拾什么东西了。

他老是这样，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一点。我回到他住的屋子，他正坐在自己床上，在想什么，看见我，微微笑了笑，很勉强，带着歉意，静默了一会儿，他重又抬起头，问我晚上来不来。

“你是说到这儿来？”

他点点头，“你知道，现在我们再上去，房子会塌的。”

“来。”我回答得很爽快，好像这样就会使他高兴起来，就可以安慰他，不过，我也在思量自己是不是过于直率了，是不是有点……

我同意让他高兴了一点。

“晚上，我有东西给你看。”他说。

我没问什么东西，我知道现在他是不会说的。

“那下午你干什么？下午可能还要下雨。”

“下午？下午我睡觉，我要把昨天夜里的觉全补回来呀。”

“这样难得的好天气还睡觉，不是浪费吗？”

“怎么是浪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