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里最可怕的是什么？（1/1）

到了黄昏时分，我来到村子西口，站在高处，眺望天边的落日余辉，脑子里还想着中午的那次奇遇，只是没敢让自己又到那一带附近乱走，已经不是白天了，我对自己说，而且，应该回去做晚饭了。

晚上掌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在院子里找了一处较高的地方，踮起脚来朝邻家的院子里张望，希望能看到一点灯光，假如那房子里果然住着人的话。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有时候觉得院子里很亮，像是亮着灯，有时又像是没有，实在说不准。最后我只好悻悻地回到我那狭长的小屋里，独自待着。每每这种时候，他们住的房间里便传来电视的声响，天天如此，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电视音量调得很高，中间隔了两间屋子，仍然听得清清楚楚，通常不是新闻就是咿咿呀呀的各种戏曲，要么就是广告，而且要持续到深夜。这种时候，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我不止一次想离开这里，到外面走走，却一次也没做到，不是白天了，夜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黑暗，加上我那一到夜晚就变得出奇的活跃的想象力，使我不得不蹩在自己的小屋里，连大门也不敢出，无论多大的好奇心驱使也不行。我熄灭了灯，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只是已经没有多少好奇了，越来越多地是感到心有余悸，也只有在白天，我才有胆量到那种冷冷清清的地方瞎转，才会突发奇想要溜进一座老宅里打探什么秘密，而现在，就算把那秘密摆在我面前让我看，怕我也不敢看了。虽然电视各种声音在我耳边吵闹个没完，但这丝毫掩饰不了什么，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住的这一带有多荒凉，在这个村子最冷清，人烟最稀少的西北一隅，我所在的这座半新不旧的房子，被四周那些破烂不堪、墙倒屋摧的老宅紧紧包围着，谁还记得究竟有多少人在漫长的岁月中陆陆续续从各自的老宅里去世。不仅如此，就是现在，就在墙那边的房子里，也许正住着什么来历不明的家伙，人鬼莫辨，谁也解释不了那……我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一阵阵心惊肉跳，不停地劝自己别胡思乱想了，该睡了，但太晚了，已经停不下来了。

夜里最可怕的是什么？陌生人的脸。一张突然出现在窗外的陌生人的脸。一想到这，我不由自主朝那唯一一扇窗子望去——那是一扇多么奇怪的窗户呀，像这间小屋一样狭长，而且开得特别高，每次看到它，尤其是在夜里，我都想起监狱，我一直觉得只有监狱的窗户才会开得这么窄这么高。但这并不让人讨厌，甚至还能给人以料想不到的安慰，特别是此刻，我望着它，心里竟平静了许多。外面透进来淡淡的月光，那梦幻般的模糊丝缕斜斜地穿过这间小屋，在我对面的地上投下一条被窗棱分割成四块的朦朦胧胧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