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中秋（上）（1/1）

中秋节酉时三刻，一轮明月从隆庆池的水面缓缓地升了上来，李玢依着水殿凭栏，叹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张曲江的这首诗写可真好，能写这么好诗的人，却不会做官也是可惜啊。”

一旁的李亨神情颇为严肃地替提示道：“张曲江去世都十多年。当初他被罢相是因为二哥的事情。二哥嘛，父亲至今不愿多提，你就不要在中秋节多言了。免得惹父皇不高兴。二十弟，你也都成家了。什么话当说，什么不当说也该有分寸。”

“我知道，三哥。”李玢面带微笑，“唉，我只是在想瑶娘此刻在府邸有没有竟夕起相思罢了。早知道父皇和贵妃在筵席之后，还要去沉香亭拜月盟誓的话，我今天真该带瑶娘一起来的。”

李亨亦笑了一下，“呵呵，二十弟，你带王妃来，现在一样也可以跟父皇他们一起在沉香亭拜月。又何必要带瑶娘呢？你若是带瑶娘来，回去你怎么跟你的王妃杨氏交待呢？交待不好，你新纳的王妃不得跟她的姑妈贵妃去告你的状。到时父皇不得又该训你多内宠，不务正业嘛？”

“三哥，您多虑了，阿杨才不会跟她姑妈告我状呢。她这人温婉贤淑又不善妒，除了刻板无趣没有别的缺点。今天也不是我不带她来，是因为她自己要留在府邸看儿子。其实，阿杨不来也好。以她的性子，我若真的拉着她的手对月再盟一次同心誓，估计她又得扯一堆道理说我幼稚了。到时场面更难看。”李玢嬉皮地打趣道：“对了，三哥，您今天明明带了裴良娣来，干嘛不陪她一起去沉香亭拜月盟誓？莫不是裴良娣不及张良娣合您的意？”

李亨默然一会儿，苦笑道：“呵呵，算是吧。”

李玢诧异道：“三哥，那您何必要带裴良娣，直接跟千秋节一样带张良娣来，这不就完了。”

李亨瞥了一眼李玢，无奈道：“再带张良娣来，该是虢国夫人跟父皇告状责我待她的继女不公了，次次都把裴良娣留在东宫。”

李玢尴尬一笑道：“呵呵，也是。早知道我们都该学一下虫娘，也装一回病得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和瑶娘心意相通，想来她也会理解我的。”

李亨道：“二十弟，不要乱说。虫娘跟大哥一样病了，你怎么能说妹妹是装病呢？”

李玢挑眉道：“大哥，那是真病，他从开春就一直病到现在，这事情大家都知道。虫娘，怎么可能病了？十天前的千秋节，她不是好好的嘛。虫娘这个年纪，身体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呵呵，三哥，您真不觉得虫娘突如其来的病，来得实在也很是时候嘛？今天虫娘病了，安成县主的儿子苏发好巧也病了，他没有来参加这次的中秋家筵。说到苏发，我在数日前还在南熏殿见过他呀。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病秧子。”

李亨神色有些紧张地关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三哥，上回您在千秋筵上大概没有注意到吧。”李玢浅笑道：“苏发的腰间系着的香囊，可是虫娘那枚花鸟纹金香囊，而且香囊里面盛着的贡香还是龙涎呢。这难道还不说明什么吗？美人赠我贡奇香，若非是芳心暗许，还能因为什么呢？”

李亨沉下了脸，“二十弟，你不要乱改古人的《四愁诗》。这事情大概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就算是虫娘赠的，因素也可以有很多。”

李玢笑道：“三哥，您可真像父皇，说话的神情像，语气也像，您们说话就连内容也差不多。在南熏殿的时候，父皇也是这样说的。想来父皇没有看中那女婿，您也没相中这个妹婿啊。”

李亨正色道：“二十弟，你真想回去的话，也不是很难。你可以乘着现在父皇他们还在沉香亭拜月顾及不到这里，先行离开。待他们回来了，大不了我找理由替你圆过去。不过，有些事情切记非礼勿言。”

“知道了，三哥。我不会乱说的。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边观月，我才说的。要是旁人过来了或者有别的兄弟在，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李玢转而兴奋道：“对了，三哥，您愿意替我圆过去吗？实话说，我真有点想回去陪瑶娘。”

李亨点一下头，“真的。只不过父皇若是察觉的话，你的那份罪责，怕是为兄想要帮也无法帮。父皇责罚人从来都是很分明的。”

“唉，三哥，我明白了。我不开溜了。”李玢无奈地笑道：“我在这里陪您观月吧。”

“那是最好。”李亨望着明月，脸上挂着笑意，心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惆怅。因为他向父皇推荐任苏发驻吐火罗的时候，尚未注意到李玢说的那件事情。此刻，他思量着若是虫娘真看上了苏发，那他岂不是要对不住虫娘两次了。同时，他也彻底辜负了十八年前对那人许下的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