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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第二编:承(2/7)
院工作,但她有三个小儿女,哪里能顶八小时的班?后来还是经楼上阿福娘介绍,接了可以在家里干的手工活。那年头流行在脖子上挂钢笔套,灵芝就用彩色线勾了卖给批发行,去掉纱线的成本,每个也可有三四分钱的赚头。她手脚快,一天可勾三十来个,在物价低廉的当时倒也可以应付一家四口的伙食房租了。阿贞专门帮娘勾那根吊在脖子上的线带,也算是帮着妈分挑了一部分的担子。钢笔套不流行后,母女俩改糊火柴盒,那原来弥漫着酒精味的房间内于是便一日到夜充满了面粉浆糊的臭气和酸气。后来又为纸品厂粘过信封,为铁路托运处串过标签,为绣品厂勾过杯垫,为教具制作公司画过幻灯片,最后终于由居委会出面,与一家美术出版社的附属印刷厂签订了一个长期合同:为厂方加工制作小学生“劳作”课上所用的美工纸品示范教具,报酬较之糊火柴盒之类是要丰厚而稳定多了。
阿贞于是重温小学低年级“劳作”课之梦。只不过那时候老师只发给她一张印了有趣的图案的马粪纸,如今她和她娘去一次印刷厂就背回几百上千张来,堆在桌上高高地一大叠。那时候她饶有兴趣地又涂又剪又粘又贴,如今她们母女俩则为了加快速度,采用流水作业法:公鸡的脑袋由娘画,公鸡的身子由她涂;今天一天干的都是剪工,明天一天清一色粘工,毫无趣味可言,不为别的,只为糊口罢了。
阿贞读到初中三年级时,迷上了文学。随便什么书,捞到就看,一目十行,速度极快。她有个本事:可以一面听课,一面偷偷地看小说,老师若有板书,她也不耽误记到笔记上,所以在中学里成绩虽然平平,倒也并不招麻烦。只有一次,她在历史课上看《浮沉》,被老师发现了,当场收缴了书还被命令下课后去办公室。那女老师很年轻,批评了阿贞几句后,随手翻翻《浮沉》,说:“书倒是本好书,我也很喜欢的。就是不应该在上课时看。”
“我明天就要还给同学的。”阿贞辩白道。
“回去不能看吗?又不厚,一个晚上就够了!”
“我回家……要……”阿贞有点结巴了。
阿贞拿了老师开恩还给她的书,一路走一路看,差点撞上汽车,回到家还剩几十页没啃完。灵芝已经有点发急了,因为她那一道工序已近完成,而阿贞负责的后一道还没开始。阿贞书包一放,先把方领衫一剥,成个光膀子,然后就坐到妈的右侧,准备动手干。她往桌上一看,发现由她承包的活儿,原来是把每页画面上的四只鸭子的脚板涂成黄色,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灵芝问。
“没什么。”阿贞答,“这批货一共多少张呀?”
“一千。”
“哎唷,这么多!”
“是呀,好不容易才争来的呢!做完了可以有三十几元进帐。”灵芝顿一顿,抬眼瞥了瞥阿贞的胸脯,发现那两排肋骨上似乎有了两个铜板大小的硬块了,接着说,“拿到钱,给你买两件汗背心,今年夏天,不许再赤膊了。”
“我不要!热煞人的……”
阿贞的声音忽然有点哽咽。灵芝不禁诧异了。定睛一看,这很少淌眼泪的女儿竟然在哭,泪水挂到了下巴上。灵芝慌了,连忙问:“怎么了?谁欺侮你了?”
“谁敢!”
“那干嘛哭……”
“一千张……”阿贞抽泣着,“四只鸭……八千只鸭脚板……这么多……我明天要把书还给人家的……”
灵芝有点哭笑不得。拉过毛巾扔给女儿,叫她揩了面孔到一边看书去,阿贞却又犟着不肯走开。灵芝的眼泪禁不住也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当年小阿贞在“劳作”课上得了“优”后,曾君伊曾说过“总不见得靠这个吃饭”。曾几何时,当年的话居然成了现实!
陈仁以优秀成绩考入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读历史。那不是他的第一志愿。他的第一志愿是新闻系,结果政审关通不过,降格以第二志愿历史系录取。他恨死了自己的生父陈廷樑和继父李平奇。生父遗弃了他,但他的履历表上却不得不填他,结果是让他背了“反动资本家”的家庭出身黑锅。继父李平奇刚刚“嫁”过来几个月,就像煞有介事地管头管脚,脱不了的中学教员好为人师的脾气。那“历史系”,就是他指指点点地撺掇着填进第二志愿栏的。
“学历史最超脱。”他说,很超脱地扶扶鼻梁上的千度近视眼镜,“离现实远点,保险。”
那陈仁,现在该改称他为“李人”了。改名随母姓,是他刚从山东路迁往西郊时,乘转学之机就擅自决定了的。小伙子断绝了与以前所有熟识者的交往,连那几个很让他欢喜的姑娘在内。进了住读学校后他一头钻进书本,令新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们一致认为他天生就是个用功的好学生、书呆子。母亲李立立,经人介绍认识了李平奇。也是前世有缘份,一相就中。年过四十的中学历史教员从没结过婚,还居然没谈过恋爱,为人出名的老实厚道正派。伤过心的李立立正巧是以此为唯一标准选择老伴。而李平奇也出怪,几十年从不关注异性,遇上这火辣辣高高大大的半老徐娘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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