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江流不息（1/2）

民国二十七年（1938）冬，瞿塘峡的寒风似刀，刮过“方尖碑”狰狞的灰白岩壁。!暁·税?宅¨ ?追+蕞~新+漳?踕￠长江在万仞绝壁间奔流怒吼，浊浪翻滚，裹挟着上游冲刷而下的碎木与油污，也裹挟着那场水下生死搏杀的血腥与硝烟。 疤脸被两名水鬼队员艰难地拖拽上岸，湿透的靛蓝军服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格格作响。左腿旧伤处的剧痛被冰冷的江水暂时麻痹，此刻却像无数烧红的钢针重新扎入骨髓。他剧烈地呛咳着，吐出混着血腥的浑浊江水，独眼死死盯着江心那片巨大的漩涡——沃格尔的尸体和那台报废的致命仪器，正缓缓沉向那幽深莫测的峡江之底。两名队员迅速架起那名肩部受伤的同伴，鲜血染红了江水。 “长官…那鬼佬的箱子…还有那个铁盒子…”一个队员喘息着指向江面。 “沉了！”疤脸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决绝，“沉得越深越好！永世不得见光！”他亲眼见过那谐振核心爆发出的诡异电弧，更从徐渭清最后支离破碎的信息中，明白了那东西能引动山崩地裂的恐怖本质。让它永沉江底淤泥，是唯一的选择。 侍卫长带人飞奔下来，用厚毯裹住几乎冻僵的疤脸。“甫公…在上面等消息…”侍卫长声音低沉。疤脸艰难地点头，在搀扶下，一步一挪地向悬崖上的石台攀去。 --- 刘麟依旧伫立在冰冷的石台边缘，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深灰色军呢大衣的下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当看到疤脸被搀扶上来，看到他脸上那道刀疤因寒冷和剧痛而扭曲，看到他独眼中那份沉重的、带着一丝后怕的疲惫时，刘麟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_微¨趣,小?税\惘. ·哽-欣*罪/全¨无需言语，那眼神己说明一切——致命的毒牙，被拔除了。 侍卫长上前，低声汇报了水下经过和疤脸“永沉江底”的决断。刘麟缓缓颔首，那只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刀柄。他目光投向脚下奔涌不息的长江浊流，仿佛能穿透那千尺深水，看到那正在被泥沙吞噬的危险遗骸。徐渭清以生命为代价洞悉的毁灭之秘，沃格尔穷尽阴谋试图引爆的灭顶之灾，最终被这亘古奔流的大江，以最原始、最深沉的方式，无声地接纳、封存、埋葬。 就在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峡江的呜咽。侍卫长接起临时架设的野战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甫公！歌乐山…急电！陈德彪先生报告…徐先生…徐先生…殁了！”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刘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只扭曲的左手在军大衣下猛地收紧，仿佛要攥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虚空。深陷的眼窝深处，那如同寒潭般沉静的眸光，终于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悲怆的疲惫所覆盖。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蓉城废墟中那个癫狂执拗的身影，锡都熔炉旁那双燃烧着毁灭与创造之火的眼眸，歌乐山石室里那个佝偻咳血、却依旧在未知黑暗中孤独跋涉的灵魂…一路走来，这个亦师亦敌、亦狂亦狷的鬼才，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倒在了他所追寻的、那足以改变国运的奥秘门槛之外。 “知道了。”刘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难言的沙哑，“…厚葬。￠欣/丸~ - ^神?占· .追*蕞*鑫\漳_节,他的…所有手稿、笔记…封存。列为最高机密，非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每一个字都异常沉重。徐渭清毕生心血，如同那沉入江底的谐振器，既是危险的潘多拉魔盒，也可能是民族复兴的钥匙。如何处置，是比战场厮杀更沉重的责任。 “是！”侍卫长肃然应命。 --- **数日后，重庆歌乐山。** 阴冷的山风呜咽着穿过松林。一方新垒的坟茔静静卧在石室旁的山坳里，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未经雕琢的青石立在坟前，刻着一个简单的“徐”字。陈德彪佝偻着背，默默地将一碗清酒洒在冰冷的坟土上，浑浊的独眼含泪。他脚边放着一个沉甸甸的、上了铜锁的铁皮箱子，里面是徐渭清遗留下来的、沾满血渍和墨迹的笔记本、散乱的公式草稿以及几块封存在铅盒中的诡异晶体样本。 一辆黑色轿车碾着泥泞的山路驶来，在石室前停下。刘麟在侍卫搀扶下走出车门，深色大衣裹着略显单薄的身躯。他拒绝了侍卫跟随，独自缓步走到坟前。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伫立了许久。寒风吹动他花白的鬓角，也吹拂着坟头新覆的黄土。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映着冰冷的山石和那方简陋的坟茔，沉淀着十年生死、无数牺牲也无法言说的复杂。 陈德彪默默捧起那个沉重的铁皮箱子，走到刘麟面前。 “刘长官…徐先生…最后清醒时…嘱托…”陈德彪的声音哽咽，“这些…是他的命…也是…祸根…交给您…处置…” 刘麟的目光落在冰冷的铜锁上。他缓缓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铁皮，最终，却并未接过。 “封存歌乐山石室。”刘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钥匙…交给我。” 陈德彪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明白了。”他抱着箱子，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间曾囚禁着天才与疯狂的石室。沉重的铁门缓缓关闭，将一段充满血火、毁灭与救赎的科技孽缘，连同那个孤独的灵魂，一同锁进了歌乐山的幽深记忆之中。 --- **宜昌，三斗坪码头。** 混乱与绝望己被一种悲怆的秩序取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