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1/1）

惘

“帮我，求求你，答应我。”

……

她知道自己被别人从满是污浊雨水的地上捞了起来，然后帮她清理，将昏迷的她安置到床上。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

那个覆制品霄辰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对于她醒来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反应，面部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能说是冷淡吧，只是令人看不透。

浸恬注意到他眼底黑了一圈，很深很重，眼角还混着不易察觉的红，那是深夜流过泪的痕迹。

她打心底笑了笑，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什么别的。也不知是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楚。

构成这个残破不堪，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

他们的路，从来都没得自己选。

什么细水长流……

都是拿来骗小孩子的把戏。

“谢谢你。”压下自己已经麻木的悲伤，浸恬向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谢谢你愿意帮我。”

霄辰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带着那冰冷腔调问着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情：“你不恨我吗。”

字句像是问，语调却根本不像，如斩钉截铁般地说出这些字句。

“恨啊，为什么不恨？”浸恬没有带着一丝怒火，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你取代我最爱的那个人的位置，顶着我最爱的那个人的脸跟我恋爱，与我一同走过大学的校道。”

甜心能看到“霄辰”的脸色有了变化，但始终不同于她的霄辰，眼前这一个人的表情，她完全读不懂。

“你从一个我根本没必要认识的陌生人，到走进我的生活，代替成为我心脏空缺下最重要的一部分。”她继续说下去，全然没有了当初善良到极致，常为他人考虑的模样。

“但我有什么资格恨呐？你也不过是被他们强行制造出来的，不是么？你的存在，似乎就只是为了陪着我——这一个意义……对吧。”

对吧。

好像也就是个覆制品该做的事，代替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继续那个人没完成的，他应该亲自去完成的，陪伴。

但一切又似乎变了样，覆制品有了异于完全机器的情感，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爱人和想被人爱的冲动。

所以他的意义好像又不再只是那一个，他能明确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女孩，他想要告诉那个女孩。

以“自己”，而不是“霄辰”的身份。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因为已经没必要了，女孩早已作出她的选择。

“所以……请你帮帮我吧。”

覆制品“霄辰”暗红的眸子始终沈缓而平静，没有多馀的，她能透析的覆杂情绪。

“好。”

用一次牺牲，来换女孩甘之如饴的归宿，也不算太坏吧。

……

——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这个痛苦的轮回。

当博士完成对浸恬的手术从里面走出来时，他所看到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沈重的。

这已经是第四次摘取她的记忆芯片了。

他们也不是没试过让记忆恢覆后的浸恬尝试着接受新生活，但一旦拥有了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无论过了多久，浸恬都会出现不可控的情绪失控。

小则影响其自身，大到甚至会超负荷使用能力，影响范围殃及城市，造成大量伤亡。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博士手中的那块记忆芯片上，所有痛苦的源泉，就来自于那一处。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博士颤抖着双肩，流着眼泪，将其彻底捏碎了。

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让浸恬再有恢覆记忆的机会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伽罗瞥了眼覆制品霄辰，眼里充满了警告意味。

霄辰没理他，只是眼神默默应下了。

……

夜的降临沈淀一切苦痛，郊区的夜空异常罕见到找不出一颗星星，整片夜幕都是一滩浓到化不开的浑浊。

负责守着浸恬的女孩子们撑不住困意，在床边堪堪地枕着手臂睡着了。

霄辰找了两条毯子盖在霖琅和熵姝身上，然后抽了几张纸巾细细擦去浸恬身上的汗。

浸恬的眉皱得很紧，呼吸也略微急促，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一般。

突然，女孩突然睁开眼，身体顺着惊吓整个人坐起来。

夜晚安静到霄辰只能听见这房内共四个人的呼吸声。

他最不想接受的一句话还是伴随着那个女孩的迷惘眼神，从女孩的嘴里说了出来。

带着无尽的迷惘。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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