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河（1/3）

坠河

陈馀坐在新江的桥边上，据说每年都会有人从这里掉下去，纵身一跃，便什么都忘掉了。

夜间流淌的江水，就像一张柔软的黑色绸缎，落下去肯定不会疼，想来还是一个挺温和的结束方式。

陈馀静默着，脑袋里突然涌现出很多回忆。

他想起小时候小小的他就躲在房间背后，听着江莲莲和陈军在屋外面不断的争吵，吵到后面，妈妈的声音会变得很尖锐，爸爸则暴躁地摔门而出，等到屋外传来妈妈断断续续的哭声，他从房间里走出去，想要安慰妈妈。

妈妈则会用那种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他是她苦命的源头，可世界上没有妈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陈馀这样想，而且他很爱妈妈，妈妈不会不爱他，可随着陈馀的长大，他逐渐确认了他就是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作文，作文题目是名字的含义，陈馀怀着忐忑的心情去问了江莲莲，江莲莲戏谑地看着陈馀，“名字的含义？你不知道吗？你就是你爸不要的多馀的小孩儿，没人要的小孩儿。”

陈馀当时就哭了，“妈妈也不要我吗？”

江莲莲也不知是气话还是真心，她苦笑道：“我也不想要你。”

那篇作文陈馀交了空白，没过多久，江莲莲和陈军就离婚了，从那以后，陈馀便一个人跟保姆一起生活。

他怎么忘了，他从小就是个没人要的人。

被人捧了太久，就忘记自己本来的面目了吗？如今谁也不会要他了。

陈馀站起身，这时候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季怀冰。”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凶又隐约害怕，“你是不是疯了，还站在桥上干嘛？还不回来。”

那声音很近，好像风中也有，陈馀转过头，就看见季怀冰打着电话，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过来，陈馀感觉嗓子仿佛被堵住，只做了一个口型，“可是，你也不要我了。”

季怀冰：“你说什么？”

陈馀的手自然垂下，手机从手里跌落出去，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跟着往外倒。

季怀冰眼睁睁地看着陈馀就从自己的面前坠了下去，他几乎是没有片刻思考的时间，就这样冲了过去，“陈馀。”

并不柔软，把他的肩膀都撞痛了，陈馀这样想着，很快冰冷的江水刺激得他浑身难受。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也从桥上坠了下去，追逐着前面那人的身影。

傻瓜，蠢货，笨蛋陈馀，季怀冰这样想着，可是他无法忍受再一次他的爱人要消失在他面前的可能，死神也不能和他抢人。

陈馀落水后就听见随之而来的另一声落水的声音，原本求死的心动荡了，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住，季怀冰拖着他的脖子就开始游。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

实际上，季怀冰并不怎么会游泳，他只能保持在水里漂浮，不让人沉下去，更何况，新江这么宽，这里离岸这么远，想要拖着人游回去想都不要想。

陈馀不敢想自己是做了多么大的蠢事，更不敢想明明季怀冰都要结婚了，他为什么要不顾危险从桥上跳下来，疯的人该是季怀冰才是。

“陈馀，我都要把你宠到天上去了。”

“我爱你陈馀。”

“我是全世界对你最好的人。”

“你该是我的心脏啊。”

那些情话像胶卷放映一样在陈馀的脑海里闪过，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季怀冰害死了。

还好今天没有下雨，新江的水流还算平和，季怀冰抱着陈馀艰难地在水中沉浮，但渐渐地，陈馀也能感受到季怀冰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再这样下去，季怀冰会因为体力不支，沉下去的。

陈馀呛了一口水，艰难道：“你别救我了。”

季怀冰左手往上提了提，让陈馀的口鼻露出水面：“你别说话。”

身体很累，新江水很冷，绵绸的江锻会将两人吞噬。

他一个人死就好了，季怀冰不能死，他爱的人不能死，他想让他幸福，他做了蠢事。

陈馀的没了焦距，目光涣散，眼泪和江水混合在一起。

就在陈馀一阵懊悔与绝望中，两个救生圈抛了过来，季怀冰松了一口气，赶紧抓住让陈馀扶住，自己拿另一个救生圈套住。

他先把陈馀推上救生艇，自己再被阿伟搭把手拉了上去。

上了船后，季怀冰累得喘了好几口气，然后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被江水透湿得狼狈的男人，这个不听话的任性的男人，这个能要了他命的男人，然后他被气急了，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陈馀脸上。

重重的巴掌声格外清亮。

阿伟都惊了，“季总。”

陈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有些震惊季怀冰会打他，随即不敢看季怀冰，低着头哭着小声道：“对不起。”

季怀冰打了陈馀后，也很痛心，他的肩膀开始颤抖着，“陈馀，你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