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开往刀山火海的车（1/2）

黄昏时，顾云深来到了“夜莺”。

她一来，林翎便迎了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顾云深笑说一切都好，林翎却有些担忧。

她说：“那个男孩我是知道的，家里听说蛮有钱的，之前就常常有个女生来找他，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来了。你总之要提防着点，年纪轻轻的，不要被人骗了去。”

她摸了摸顾云深的头，眼里满是怜爱，又问：“今天还回我家吗？你有套衣服还在我那呢。”

顾云深笑着谢绝了：“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货，你帮我丢了就是，今天我去陈亦云那。”

林翎说：“那我就洗干净帮你留在那里，这样你受了委屈总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我在燕城也没有什么亲人，看见你就觉得亲切，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妹妹，你也不要和我见外，有了困难和伤心的地方要和我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进去了要吞针的。”

女性间的善意总是这样质朴无华又莫名其妙，有时候不需要理由，便可以将陌生人视作家人关心。

顾云深不忍拂了这份好意，牵过林翎的手，笑着说好。

道别了林翎，刚想要走，却看见前天晚上那伙黄毛畏畏缩缩凑了过来，顾云深以为他们又要找茬，便冷脸看了过去。

却不想那黄毛递上一个笑脸：“姐，你真的是我的姐，那天晚上是弟弟错了，希望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让人在工作场所找我们麻烦了，弟弟们打份工不容易，禁不住您老这么让人砸场子。”

顾云深一听就了然，知道是陈亦云背后让人动了手脚，说是她做的，也算帮她立威，于是她点头道：“知道错了就好，也不是姐姐刻意想找你们麻烦，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人活要脸树活要皮，你们以后好好听话，别让姐姐难做，姐姐自然会让你们好过些。”

黄毛连连点头，双方就此别过。

顾云深离开酒吧，忽然觉得有点无聊，爱也无聊，性也无聊，有一种生命就在眼前，但自已从来没活过的无聊感。

找到陈亦云后，她确认自已不会缺钱了，但心中仍然有什么东西空落落的，她确信了贫穷只是一个理由，是她给自已编织的人生谎言。

其实，越自卑的人越自负。她认为有钱之后的人生一定会好，其实只不过是想要用拼命赚钱逃避应该承担的人生功课。有时候甚至会希望自已赚不到钱，这样就不必再去面对空虚乏味的人生。

生命是一团欲望，不满足便痛苦，满足了便无聊。

靠他人维持着的亲密关系可以舒缓这一无聊感，但不会改变，只会上瘾，没有得到自我安抚能力的人，总是会期待自已的情绪一遍遍被伴侣安抚，在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和被安抚的循环反复之间，找到人存在的意义感。

无聊。

她之所以找上何云瑾也是无聊，之所以脚踏两条船也是无聊。她并不认为自已不道德，陈亦云和何云瑾彼此知情，彼此同意，既然他们两个都没有多说什么，那其他人也不应该多嘴。

她很喜欢看何云瑾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埋藏不住的爱意，像是天上的星星。但得到之后总是乏味，她也会觉得两个人相处，不如一个人独行，关系里面的磨合总是让她厌烦，两人一吵架她就玩消失。

何云瑾找不到她，也总会崩溃。她很想讲述一个童话，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童话，关系相处到最后，两个人嶙峋的自私都暴露出来，把对面撞得遍体鳞伤，不知所云。

最后两个人都仓皇地逃离，仓皇地奔赴下一段关系，仓皇地在情人那里找到一些安慰，然后在情人那里复刻相同的创伤。

世界本来就是空的，世界是一场梦，他们醉生梦死，贪迷于一时的快乐，醉心于一时的情爱，醉心于一刻的文字游戏，以便于忘记自已是多么渺小和无聊，多么痛苦与无力。

和男朋友吵架当然痛苦，和别人争论女权当然痛苦，但比起自已为自已的人生负起全部的责任，比起面对生之渺小和死之无常，这样的痛苦太过微不足道了。

于是我们制造对立，于是我们靠指责别人掩盖自已的无力。

她从前也认为一定要算计出个结果，一定要争论出个输赢，故事一定要有起承转折危机高潮，后来发现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因为生活总是无常的，今天和昨天的心情不一样，写的东西当然不一样，做的事情当然不一样，强行让今天的心情去契合昨天定下的主题是一种倒退，倒不如顺心而为。

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发现了在街边等待她的陈亦云。

对方骑在机车上，穿着黑色皮衣，头发已经剪成了利落的碎发，拿着一个头盔在对着她痴痴傻笑，说：“嘿，美女，要不要上车和我兜一圈？”

顾云深笑了，说：“行啊，陈大少要带我去哪里呢？”

陈亦云说：“带你去刀山火海，和我共死怎么样？”

顾云深说：“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有陈大少陪着，哪里的刀山火海我都去。”

陈亦云笑着戳她的额头：“这傻孩子，被人骗了还帮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