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幸好来得及（1/2）

于小眠一边跑，过往的记忆一边浮上心头，那些被岁月逐渐掩盖的悲欢，再次层层叠叠被掀开，千愁万绪，堵得她呼吸都不顺了。

她的腿在抖，手在抖，浑身都在抖，可她不敢停下来，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不能停下来，只能不停向前奔跑。

眼前的路渐渐变得模糊，没关系，这条路她曾经风雨无阻走过整整七年，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方向。

路上有人看她，有人喊她，她通通不理不睬，只用尽全力往家的方向跑。

姐姐说过，父亲的偏方是药酒，就摆在房间的桌上。

她见过那两瓶药酒，她小时候见过的，可惜她那时太小，完全没发现那两瓶药酒是那种用处，如果知道……

她就算挨打也要把酒偷偷倒掉，或者干脆摔碎，大不了挨顿打，总之一定不让它们进父亲的肚子。

耳边的风呼啸着，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汗水顺着发丝流下，落入眼睛，又酸又涩，她不管不顾，终于跑到了家门口，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心绪浮上心头，将她方才的勇往无前，一举击溃。

她停下来，弯下腰，两手拄在膝盖上，呼呼喘着粗气，她抬起头，混乱地抹掉挡住视线的泪和汗，死死盯着眼前的家门，却不敢上前一步。

她知道，门帘底下的门一定已经上了锁，这个时间，姐姐在上学，父母下地去了，院子里眼下只有她一个人。

没人看她了……

她不再顾忌，任由自己脱力坐在地上，从低声呜咽，到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她曾经发誓，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为父母争一口气；

她曾经发誓，要赚很多很多钱，治好父母劳作一生留下的病痛；

她曾经发誓，出人头地后，要帮姐姐谋一个好前程，弥补她当年与大学失之交臂的缺憾……

可她发的誓，连个屁都不如！

幼时她的成绩很好，永远名列前茅，从小她就是块读书的料，别的同学一看到难题就抓耳挠腮，她偏偏兴致勃勃，不研究出答案决不罢休。

她原本可以做到的。

只要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选个好专业，找个好工作，出人头地，赚很多钱给父母养老，为姐姐谋个好前程……

就算不容易，她努努力总能做到的。

可她呢？

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同学的算计，一些同学的冷眼，就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任由自己沦落平庸，再不敢冒头。

真是懦夫！

于小眠唾弃了自己一句，甩甩头，抛开那些没用的悔恨，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孤勇，猛地站起身，走上前掀开门帘。

里头的门果然上了锁，她没有钥匙，但这锁拦不住她。

熟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于小眠伸出两手抓住门顶，手上用力向上攀的同时，两脚向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稳稳窜上了门顶，再一脚跨过上锁的位置，翻过门缝，轻轻松松就进了门。

父母的房门就在前面，她停下脚步，心里有些胆怯——她怕看到那两瓶药酒被倒出来的痕迹，她怕父亲已经开始喝那些药酒，更怕父亲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不！不能放弃！

也许一切都还没发生呢？

一步，两步，三步……

她死死盯着房门，走过去，房间很小，房门口和桌上摆的药酒中间，隔着白茫茫的床帐，隐隐约约的，她看到了那两瓶药酒的轮廓。

她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俩轮廓，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

站在床帐后方，她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良久，才又走了一步，最后把心一横，把眼一闭，大步迈了出去，破罐子破摔地睁开眼。

桌上的两个酒瓶子都还装得满满的，瓶口裹了一层红布，上面堆了厚厚一层落灰，一看就知道没被打开过。

提在心头的那口气陡然一松，满腔的酸涩苦楚……纷至沓来，她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曲起膝盖抱头大哭起来……庆幸……后怕……悔恨……

小的时候，她的目标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这是全家对她的期待；

后来离家求学，经过被全班同学的孤立之后，她对陌生的同学充满不安，无所适从，满心期待的全是早点毕业，早点回到安全感满满的家里；

再后来漂泊异乡工作，她慢慢发现了回家的愿望无法实现，也渐渐学会了独立坚强，于是改了想法，她想赚很多很多钱，把一家人接到城里，阖家团圆……

可惜上一世，她拼尽全力适应社会，也不过勉强能自力更生……

幸好……幸好这一世还来得及……

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里，爬到她的脚边，她满心的阴霾仿佛也被投入了一束光……

接连大哭了两场，一肚子的悔恨发泄出来，理智渐渐开始回笼……

胡乱抹了抹脸，她自己给自己鼓劲：“不能再哭了，得在爸妈回家前，赶紧把这两瓶祸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