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海南梦落空了（1/1）

海口市中心有块地方叫三角池，一侧是港务局客运站，一侧是东湖公园，另一侧是东湖宾馆。那时，这里最热闹，每晚都会云集成千上万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在这里唱歌，弹吉他，发表演说，交流信息，认老乡，寻知己，找对象。没找到工作、但又雷打不动死不回头的大学生在这里卖“人才饼”“人才馄炖”，卖《海南开发报》。卖报的女大学生常常在这里被用人单位或个体大老板聘去做公关小姐或者做情人，在这里曾经诞生一首用西北民歌《信天游》曲子唱的《海南梦》。

“海南，海南我爱你，今生今世属于你，一路走一路瞧，路边一家公司开业了，那经理的年龄比我小，个头跟我一样高。我走上前去把自己来推销，我有大学本科文凭经理你要不要？经理听了把头摇……”

我晚饭后常常来这里看热闹，那时候，全世界都在注目海南，海南经济要参与国际大循环。首先从全国涌来的是求职的大学生、工程师、专家学者，之后是来做生意的个体户、小商贩，之后是全国各地的厂长、经理，再然后就是全国各省、市、区县的政府考察团。海口市的大宾馆往往一夜之间各楼层挂满了小牌牌，这个办事处，那个联络站，比比皆是。海南的报纸上天天有整版套红的广告，这个公司隆重开业，那个公司隆重志庆，海南岛就要腾飞了。

我写了份《联合株洲工业企业界在海南设立窗口之设想》，寄给了曾帮过我的株洲市工业局罗局长。我又和天亮往全国各地的企业发了50封信，很快有30家企业回了信，给我们寄来了大红聘书，聘我和天亮为这30家厂的驻海南总代理。

来海南机械厂的六名大学生，走了三个，一个是上班就捣蒜打瞌睡的刘丽，她去了一家大酒店当职业歌手，每月工资二千五百港币；一个就是刘德全，原单位的党委书记和人事科长硬把他接了回去。再一个就是亚瑟，他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美丽的“布娃娃”也不再光顾我屋了。

这天，我收到了株洲市工业局的来信。信上说：

邰勇夫同志：

你写的《联合株洲市工业企业在海南设立窗口之设想》，得到了市政府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市政府决定：近期将组织考察团赴海南进行全方位考察，您的有关设想，市政府曾市长要亲自与您面谈，请在海口等候，如外出，请及时来电报，以免误事。

谨致敬礼！

株洲市工业局

1988年6月28日

天亮为我欢腾雀跃，“老哥，在湖南株洲，厂长你都高攀不上；来海南，市长要亲自找你面谈！”

我振奋无比，我想这是一次机会，在海南做内地企业的总代理，大掮客，一展宏图，在这里起飞！那个时候，我也要在我的名片上印上一长串的头衔：什么这个厂的厂长代表、那个公司的总经理驻海南代理，还将有一个最响亮的头衔——株洲市工业企业驻海南总联络官。我的大掮客梦就将实现了！那阵，我也像天亮一样，天天唱“海南海南我爱你，今生今世属于你……”后边的歌词忘了，就“啦啦啦”唱个没完。

不久，市政府考察团来了，市长亲自打电话邀请我。在南方大酒店小会客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政府官员、市长、经委主任、计委主任、工业局局长、报社记者……我很紧张，心突突地跳，那个时候我虽然已经学会了侃侃而谈，但只能一对一、一对二……一对十个人以上就打怵怯场语无伦次了。但我还是脸红心跳地把自己的宏伟设想讲清楚了：立足海南，放眼世界，把株洲的产品打入沿海，打入东南亚！临别，市长握住我的手说：“就这样定了，我们市政府在海南的窗口建立起来，就请你做联络官了！”我高兴得一晚没睡觉，做联络官多牛啊！

正好我三个月的聘期已经满了，海口市人事局也为我发了商调函。于是，我跟海南机械厂厂长说回去办调转手续，便一去不归。我在家苦苦地等待了三个月，市政府在海南设窗口的计划搁浅了。我做一个城市的海南联络官的美梦也落空了！我只好办调转手续前往海南报到了。但赶到海南，人事局已经在头一天把我的人事档案退回去了，说已经发了电报，停止调转。

我急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人事局的干部说：“那要问你自己了，海南机械厂对你不错，可是你怎么能把海南的业务拉到柳州去做呢？”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这将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我现在两下落空，工作丢了，铁饭碗砸了！我走上了绝路，与我们在海边救上来的大个子吴天明同样的命运了，今后我也要自谋生路了！

人啊，就是这样，在你没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总觉得那没啥，不算一回事；一旦这事落在自己头上了，又怕了。我那个时候，还真怕那国家干部的铁饭碗砸了，什么做代理商啊、掮客啊，我都不再去想了，心里只有担忧，似乎天要塌下来了。

回株洲的那天，天亮赶到码头送我。天亮哭了，“老哥呀，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分手了！”我脸色灰白，十分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