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做首席谈判官（1/2）

黄昏，夕阳下，我走进起重机厂大门的那一刻，正好下班，我与下班的人群形成对流。蜂拥而出的人们对我都投以倾羡的目光，他们都知道我娶了这个城市最漂亮的女孩，而且人家女孩无怨无悔，提前从部队歌舞团转业，为我生儿育女，心甘情愿做了一名普通女工。

他们都想在我身上探个究竟，我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多少年以后，我给大学生讲座：“人的魅力来自于自信，自信是这样练出来的：去大胆地敲你从来不敢敲的门，去见你从来不敢见的人。如果你自己都看低自己，别人就更不会高看你一眼了！找对象、找工作、推销产品都是如此。”

在总工程师办公室，刘总笑吟吟地对我说：“这次回来，在技术上要挑大梁啊！”说得我心里热乎乎。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平日不苟言笑的人事处蒋处长对我很留意。我知道蒋处长城府极深，绝对不会轻易对哪一个职工表露出好感。但蒋处长那专注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热切，不能不说明那是在向我暗送一个令我心动、令我欣喜若狂的信息。那个时候，到处都在讲领导干部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我想会不会是……我脸红心跳，那感觉就像少年时代考试考了第一名，听到老师说我能上大学当工程师时一样的喜悦和振奋。

不过，我除了对知识、对工作、对新生活、新世界的热爱之外，没有一丝一毫诸如当处长、当厂长之类的雄心壮志。拿破仑有句格言，叫做“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我恰恰就是位从没想过当将军的兵，但我想当一名好兵，当一名优秀、顶尖的工程师。

我又意外地发现：过去没有与我讲过一句话、打过一声招呼的老厂长也对我发生了兴趣，见了面主动朝我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就那一下足以让我热血沸腾、欣喜若狂。我见老厂长还没下班，我就走进老厂长的大办公室，向老厂长提出建议：“日本是科技立国，我们起重机厂要技术开发立厂；我还说我们厂要走在市场的前边，开发机场设备、港口设备、集装箱起重设备。”后来的情况说明，我提出的这些建议都是有远见的。

我讲完之后，老厂长注视了我良久，我后来在记忆中数过，大概长达9秒钟。过后，老厂长说：“很好！你的口才很好，即懂技术，又能讲，看来我厂人事处的选择没错！近几天，人事处蒋处长要跟你谈话，准备给你一个很重要的职务，相信你能够胜任，而且一定会干得不错！”

干什么呢？我懵然不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等待我的又将是一个全新的工作、全新的天地！为此一点，就值得我为之兴奋、为之欢腾雀跃。我兴冲冲地回到家，从小卖铺拎回了一瓶株洲产的金蕾牌啤酒。我想告诉妻子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妻子带小诗诗回娘家了。我跑到岳父母家，吴春芳正在给小诗诗洗澡，我当着岳父母的面，向妻子炫耀：“春芳，想当初，我去参加全国联合设计，你对我那么大的意见，临走，你还跟我吵架，气得我一路心不宁！这回，你说怎么样？”

我激动得脸红心跳，春芳却说：“你玩个痛快呗，公费旅游到了趟峨眉山。”

我扫兴得直跺脚，连声唉叹：“哎……你低估了！你低估了！这是一次对我，对我们的女儿，对我们的这个家都有着极其重要意义的活动！——掌握了一个新专业，开拓了一个新领域，这简直就是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我看到女儿小诗诗被我的神态举动和高声说话的声音给惊呆了，便抱起刚刚洗完澡裹着条大毛巾的小诗诗，边亲边拍着说：“别怕啊，小诗诗，爸爸在为你奋斗，爸爸决不让女儿将来在人前提起她爸爸的时候汗颜！”

女儿小诗诗笑了，笑得可爱灿烂，冲我一连串地喊着：“爸爸爸爸……”

吴春芳从我的手中夺过小诗诗，说：“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开心！”

我急了，说：“怎么就对你讲不通呢？告诉你吧，这次回来，总工程师要我挑大梁，厂长要给我一个重要的工作干，这几天人事处蒋处长要找我谈话了！”

在一旁坐着抽烟喝茶的岳父大人说：“那是的，老厂长该退二线了，当厂长都有可能！”

我像真有那样一回事似地说：“当厂长别的我倒不怕，就担心让我上台当着全厂几千号职工的面讲话。那样我会语无论次，在全国联合设计组每次开会，我都千方百计地逃避发言，一旦躲不过，我只会附合前面某位同志的发言，说‘对对对’或者‘是这样是这样’。”

岳父母和吴春芳都笑了。

我说：“春芳，这些天我要进行演说训练，你做我的听众啊。”

我和吴春芳每人推着辆自行车回我们的小家，诗诗给外婆留下了。我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握着想象中的话筒边走边练习演讲：“春芳听着啊，邰勇夫厂长或者是邰勇夫副厂长、邰勇夫总工程师讲话了——全厂职工同志们，你们好，日本靠科技立国，我们起重机厂要靠技术开发立厂，赶超世界先进水平。嗯嗯，现在给上级领导汇报工作了——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请允许我代表起重机厂全体职工……”

一阵轰轰隆隆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