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敲开墙角（1/2）

白婆子已是古稀之年，见惯了生老病死，光她亲手送走的人，也有父母公婆丈夫五个，另外参加的亲戚村人的丧礼，不拘年老年少，也有好几十。

胡老娘这般年纪去世，又享了多年的福，着实算不得悲伤。不过做儿女的，除非狼心狗肺，或者自个儿活不成了，哪个手脚健全的不期望父母健在？她儿子儿媳妇孝顺，叫两个孙女同她住在一起，也算聊以慰藉。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哪个都要经历，白婆子苦水里滚过一圈儿的人，时间久了，自个儿也能想开了，不过想开不代表忘记，且人一旦失去，却总会想起。

孙女们在跟前，白婆子总忍不住说起她娘的事。

说起胡老娘，不得不提一句胡老娘的外婆，白婆子的外太奶。

“当时天下大乱，到处都是兵祸，河州生了旱灾。我外太奶婆家有八个小姑子，吃饭时轮不到她和我外婆，娘儿俩只能喝点洗锅水。后来干旱严重，连洗锅水都不给她们了。外太奶在婆家活不下去，就回了娘家，娘家八个妹子，她娘也生了病，只能从自个儿口粮里给她留一点儿，家中姐妹愿意给她一口饭吃，却叫她丢了闺女，外太奶舍不下闺女，被娘家赶出家门，带着闺女去跳井，井太深，黑乎乎的她害怕，喝药吧，又没钱买，上吊吧，绳子到了脖子上又怕得很，最后她娘给她说，叫她去人市。娘儿俩去了人市，碰巧我外太爷的爹出门做生意，就买了她们娘儿俩个，一路回来，给我外太爷做了媳妇。”白婆子说着笑了起来。

“后来灾年过了，外太奶的娘家找了过来，不过外太奶却不愿意认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白婆子又说起胡老娘，道“我爹年轻时出门做生意，不管家，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娘做。我娘做活儿厉害，和别人家男人一样厉害。”

就这样厉害的女人，却丈夫不管，婆婆不喜，妯娌从中挑拨，一个人拉扯几个儿女，日子过得艰难。

“我爹那个人，他爹娘弟妹侄儿都比我们娘儿几个要紧，那一年旱灾，我爹就不管我们了，他给人烧窑，挣得钱买了粮食给他父母兄弟，然后他同人说，老婆孩子饿死了还能再有，爹娘兄弟死了就再也没有了。”白婆子本来笑着说的，结果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孙女们忙说亏得祖母活着，不然就没有她们了。

白婆子擦了眼泪，高兴了起来，道“我娘月子里去沟里挑水，天冷的很，炕也没东西烧，我娘好不容易扫了地衣烧炕，我婶子又藏了背篓，我娘没背篓装，只能用衣襟一包一包抱回来，后来我娘找了半夜，在我婶子门后找到了背篓，我婶子就同人说，我娘是个贼，在她屋子里偷背篓。”

胡婶子那时候正年轻，红衣绿裳，手脚麻利，男人对她好，公公婆婆也看得起，闲着没事儿就欺负妯娌，挑拨婆婆骂一顿，打几下，不过寻常。

明月姐妹正思念太外祖母，对曾经欺负过老人家的胡婶子很是气愤，问她那样的人怎么没有报应。

白婆子想了想，道“怎么没有？”

胡婶子手脚麻利，红衣绿裳，公婆丈夫看得起，再有胡老娘这个成天和男人一样干活儿养育儿女的亲妯娌比着，她就是芦苇沟少有的俊俏媳妇。当时老村长去世，新村长年轻，和胡婶子勾搭在了一起。一回胡老娘回家喝水，看到村长在胡婶子炕上坐着，她被妯娌欺负，心里也生恨，就同婆婆说，她看到弟媳妇和村长在炕上说话。那婆婆也是见多识广，当即提着锄头回家去，将村长堵在了胡婶子的炕上，村长跳出门跑了，胡婶子被婆婆一顿打，待她丈夫回来知道这事儿，先带她回了娘家，不知她娘家如何说的，回去后她丈夫把她一顿牛皮鞭，打得浑身伤痕，次日她丈夫在院子里打土窑，她背着背篓往出运土，两口土窑，她一个人背了三个月。

经此一事，胡婶子公婆丈夫对她极差，她也开始抬不起头，对胡老娘有个好脸色了。

白婆子感叹道“人生在世，你富的时候别看不起穷人，好的时候别看不起可怜人。”

胡婶子被厌恶，胡老娘总算能喘口气。等她婆婆咽气时，还对她赔礼认错。

胡老娘的日子熬过来，丈夫被人骗了钱回了家，虽然依旧懒惰，却也知道过日子，后来儿孙孝顺，自己也高寿，再后来外曾孙子成了举人秀才，亲戚村里人纷纷恭维起她来，活像胡老娘是他们的亲祖宗。

如今祖宗去了，他们少了个和举人老爷攀交情的渠道，伤心可想而知。

明月明绣陪着祖母，不过小孩子忘性大，时日久了，也忘了西园亭子里说话的那个老太太。

夏粮已经入仓，秋粮正在生长。

自从沈氏进门后，曹氏又来过几回，有心留下女儿给大伯子养，无奈白婆子不接茬儿，她又不敢逼人，只好带着女儿多上门，同婆婆拉家常、套交情。

当日胡老娘去世，白向贵一家去送丧，曹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哭的也伤心，伺候白婆子也殷勤，当时人多，她自以白婆子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