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她看的不是雪，是故人（1/2）

今年的冬天没有下雪。

那天黄茵从冷宫回来后便抱着我静坐了一个晚上，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还是由着她抱着了。

我记得那天国师在我临走前告诉我向颜是善终，她死得并不痛苦。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倍感揪心——如果向颜在和世界告别的时候是笑着的，那么黄茵是不是要替她哭完后半生？

烛火摇曳的屋中仍然只有那一道孤寂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今天的摇光殿还是那样的清冷。

黄茵打那天抱着我坐了一个晚上后便时常会坐在桌前发呆，或是在白天的时候看向窗外的云海，或是在夜晚的时候看着桌上的小香炉。

但今天她看的却是一本册子——我能看得出来，那是一本诗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诗集应该是向颜所写，可为什么已经被我抓烂的诗集如今又被复原……

“相视无言，惟有泪千行……”

黄茵看着手中的诗集顿时便说不出话了。这诗集是流萤在冷宫中找到的，其中总共三十六篇诗，只可惜最后一首诗并没有写完，而那诗集也忘了署名。

是向颜写的，一定是向颜写的。黄茵看着熟悉的字体和行文，心中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人昨日尚在的身影。

“啪——”

就在黄茵无力地笑着的时候，一张纸却忽然从诗集中掉了出来。

黄茵蓦然看着那在地上落着的单张纸，虽然心中有一千一万个声音在阻止她去阅读，但她还是将那纸捡起展开，定睛向其看去。

[向颜绝笔]

[亲爱的黄茵，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

泪珠从黄茵的脸上滑落，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传来，我惊觉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她。

是绝笔吧，我看着那封薄薄的纸想道。

可这封绝笔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又是什么时候夹在诗集里的？为什么向颜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呢？

[请你代我告诉胭脂，告诉那件事不怪它。从一开始我便不知道那个诗集是回归的道具，所以这并不是它的错，让它别再自责了。]

[我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惊艳都送给了你，请你务必代替我将这条我没能走完的路走完…以及，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愿意做我的妈妈。]

[能在这里和妈妈相识，阿颜很开心。]

大段的文字映入了黄茵的眼帘，可她却是愈发的看不清了它们。

正所谓字如其人，看到这一手行楷的时候，那个本就不曾淡忘的身影便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哇呜。”

上面都写了什么？

我从角落直起身子来走了过去，又卧到了她的脚下静候。

“她说她不怪你。”黄茵沉声道。

哦，向颜不怪我啊。我听到后便点了点头，随后就继续沉默地靠着她，什么都没做。

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的，因为向颜早在那时便同我说了很多遍她不怪我，说这不是我的错。眼下这句话却又被放到了绝笔里……

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本以为她会在绝笔中打趣我呢，结果只留了这样一句正式的话给我……

向颜难道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我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向上看了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看些什么，但我就是想要抬起头——仿佛只要抬起头来我就能看到重回九重天的向颜，就能瞥见那人在云上的神仙身影……

我记得前几天黄茵同我说她以前还是个宫女的时候其实还见过向颜。只不过那时候的她一心想要入宫往上爬，故此便并没有在意她。

她还跟我说以前向颜也住在摇光殿，只不过她的封号并不是“颖”而是“盈”罢了。

颖妃和盈妃，多么荒唐。两个如出一辙的封号书写了两条一模一样的人生，却又在结局的时候相交、分叉，然后分别走向不同的终点。

向颜刚过来便被诬陷杀人，而黄茵一过来便只是个宫女。

一辈子走不出去的冷宫和冰冷的掖庭没有谁比谁更好，黄茵为了在宫中生存杀出了一条血路，得罪了大半妃子；而向颜为了在冷宫活着忍了数十年，却最终也没能等到那一天。

世事难两全，天不遂人愿。

我静静地看着黄茵的下颔，顿时便感觉心中思绪翻涌。

黄茵说她从未见过向颜。

我在这机关算尽、勾心斗角的宫中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如今真有了谁想要真心帮助谁的戏码的时候我却反而不信了。

“我和阿颜萍水相逢，”那天黄茵是这样说的，“其实就如同阿颜所说，我本不应该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的，但是……”

“但冥冥之间的一股感觉将我们联系到了一起，尤其是…她喊我‘妈妈’的时候。”

“而且除了她以外就再没有谁会对我付出真情了，不是吗？”

那天的黄茵笑得十分别扭，难言的委屈与希望的笑容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本以为我永远不会懂得这份感情，却不想如今的我也再难割舍这份过往。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