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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江畔旧年(四)(1/2)
水墨是喜欢江宓若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她原先是不喜欢的——这份喜欢是在水墨入宫后才有了起点,然后不断变得深刻、直到最后的至死不渝。
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江宓若,那还得从黄茵做了颖妃的时候说起。
颖妃娘娘黄茵,原是十分艰难的宫女上位,却以一己之力博得皇帝专宠,又斗倒了无数红眼的盛宠妃嫔,如此稳坐主位,也算是成了高位嫔妃中的一人。
只可惜在颖妃尚是黄嫔的时候,江宓若曾经与其结过怨。
有一日皇帝已说好了要看望黄嫔,却因为心情低落而徘徊在宫道之上,迟迟没有到黄嫔的宫中去。而那日正巧是江宓若同贤妃彻夜长谈的日子,故而江宓若在回宫的路上撞到了在外散心的皇帝。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不用想也知道,黄茵和江宓若这下可算结下梁子了。
只可惜黄茵一路晋升,而烟雨小筑却是日渐冷清。以至于黄茵后来成了颖妃的时候便时不时地会来刁难江宓若——故意训诫的,殿外罚跪的…总之层出不穷,且每次的理由都让人无法拒绝。
没办法,容华终究只是容华,而颖妃却是正二品的妃子,是一宫主位。而江宓若交好的贤妃却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江宓若害怕将此事告诉董冠礼后她会一不做二不休,也许直接找上门去警告一番,也许下手狠一些、直接用一瓶鹤顶红就给人送走了去。
若是查不出来还好,查出来了只怕董冠礼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来,莫说能在宫中好好的活着了,原有的依仗没了,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于是烟雨小筑只好日日忍气吞声,也不好对外发作、也不好向皇帝申冤。
直至某一日水墨外出领烟雨小筑的份例遇上黄茵,这件事才彻底恶化。当然,这也就是水墨喜欢上江宓若的起点了——
水墨当时被颖妃叫住谈话,她又是说“烟雨小筑的那位难成大气”、又是说“与其继续待在烟雨小筑,不如为自己谋个好去处”的,总之将江宓若上上下下指责了个遍,尽管其中许多都是莫须有的事。
作为烟雨小筑的大宫女,水墨心中自然不好受。她于是颇为愤懑地回了一句“宓秀宫的事还轮不到瑶倾宫来插手”,却不想就是这一句话引来了杀身之祸。
黄茵当即神色莫测,借着以下犯上的名头要将她杖责四十。然而水墨又如何能够不明白自己能否扛住这四十杖?怕不是打到一半就会气绝、从此撒手人寰。
只是如今再说什么都无用,便只好闭上双眼静静等待死亡。可料想中拖她离去的宫人没有出现,相反,肩头上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颖妃娘娘,臣妾宫中的婢女不懂规矩,再如何也理应由臣妾来罚才是。而您就算是要罚也该罚臣妾,对着一个宫女发难未免损了您的颜面不是?”
是江宓若。
水墨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人,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水墨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感到安心。
黄茵最后和江宓若你来我往地打了许多谜语,最后颖妃大抵是觉得实在无趣,便讥讽着让江宓若在宫道上跪了一个时辰,如此水墨便也是跟着一起跪了。
直至起身离开宫道的时候,水墨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的。她不明白江宓若为什么要救她——按理来说,如果她视而不见,那么今天就会少挨一个时辰的罚。
可是江宓若既没有选择掉头就走、也没有选择忽略掉她的存在,反而是选择了保住她——这是不是就说明江宓若对她的也不全是主子与宫女之间的利用?
她深深地凝望着夕阳下江宓若缓缓回宫的身影,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塞在了口中说不出来,最终出了口的竟只有一句“为什么要救我”。
同为江府的女儿,彼此之间是不差多少的。只不过江宓若被安上了庶女的名头送进宫来,而她则是被做成了药女进来辅佐她。虽然面上看上去不同,可说到底大家却都是提线傀儡,彼此并不比彼此要好多少。
那既然是在江宓若已经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又为何要施舍她的善心来救自己的命?
水墨静静地和江宓若走在红墙中,愈来愈暗的天让二人的心中多少都生了些压抑出来。
“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同理心——水墨过得已经很艰难了,被做成了药女不说,妹妹的自由还在江府手中牵着…虽然就算你死了也会有人替代你被送进来,但你毕竟是水墨,既然是人,那就有活着的权利。”
“况且咱们在本质上是一类人,不是吗?”
江宓若回头朝着水墨一笑,那笑中有安慰也有惋惜,更甚之还有些悲伤与希冀在其中。水墨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有人不将自己当成一个随用随弃的棋子而是活生生的人来看待,这种被看到、被在意的感觉……
丹青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江宓若的后发,一时间便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是了,她们从本质上都是一类人。江宓若此时救她的心情,也许与她曾经答应做药女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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