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佛画（五）（1/1）

门外的动静更大了，父亲经过酒精麻痹的、不知痛痒的拳头如骤雨般击打着房门，门锁处已经发生了松动——很明显，佛祖并没有显灵。

连伟缩着脖子，不知道还能再去求告谁，只能紧紧搂住母亲的腰。

这时，母亲要把连伟的手臂从腰上移开，连伟涌着无助悲情的双眼对上母亲的双眼。母亲的眼神很空洞，是对生活望不到尽头的空洞。她带着空洞的眼神，对连伟点点头，连伟虽然害怕，还是把手松开了。

母亲连身体都像一个空洞的躯壳，现在的她似乎不害怕，也不慌张，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父亲正准备蓄力地抡出一拳，母亲这么突然地一打开门，父亲倒抡空了，踉跄着差点没站住。

这一晃，倒正好把父亲晃得清醒了三分。他狐疑地看着他的妻儿，尤其是妻子，在疑惑她为什么不怕自己了。

她不怕自己了，这样下去自己再不能在他们母子面前耍威风了。父亲这般想着，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满嘴秽语：“你个臭娘们，翅膀硬了是吗？告诉你，离了老子，你屁都不是！”

母亲还是那样僵僵地站着，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打吧，打完我就不要打孩子了。”

母亲知道，这酒鬼的气只要撒不出去，就没完。为了让他不要伤及连伟，只能自己站出来接下这股酒气与怒气。

母亲毫无感情的陈词被父亲认为是示威，他攥紧了拳头，重重地挥了下来。

登时，血流如注。汩汩鲜血流进母亲的眼里，却依旧融化不了她眼中的空洞。

屋内，檀香气、酒气、血气，混杂在一起，那味道说不上好闻与难闻，却和腐烂的味道很像，是希望腐烂的味道。

自那以后，一道伤疤烙在了母亲的额头，和她沧桑的面容一起透露着她艰辛的生活光景。

母亲依旧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出佛像，点燃檀香，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母亲也依旧叫着连伟和她一起跪拜，连伟虽然还是乖乖照做，但是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重。

佛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帮我们呢？佛祖到底会帮我们吗？

可执着的跪拜后，迎来的却是父亲变本加厉的打骂。

渐渐地，也随着连伟年岁渐长，母亲再叫连伟跪拜时，连伟只是做做样子，心里也不再默念许愿。

终于，母亲再次叫连伟和她一起跪拜时，连伟不做了。

连伟鄙夷地看着母亲：“信这个有用吗？那个混蛋不还是每天潇洒自在，难受的只有我们！”

母亲虔诚地闭着眼睛，仿佛坐在金钟罩里：“佛前不许胡言，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保佑、保佑！那他倒是让我们中奖，让我们发财啊！让我们离那个混蛋远远的！”连伟歇斯底里地指着那个佛像。

母亲的声音很轻，跟连伟那吼声相比更是轻若雪花落地的声音：“会的，我们会远离他的，我们要相信佛祖。”

“要信你信吧，我是一点也受不了了！”连伟气得摔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