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佛画（四）（1/1）

母亲正跪在一尊雕像前，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连伟看着那尊雕像，很像自己在《西游记》中看到的佛祖。

连伟见母亲除了嘴唇之外，全身一动不动的，和那尊雕像一样，都静静待在那里。于是连伟也不敢发出响动，只扶着门框悄悄看着母亲。

父亲不在家，应是又出去喝酒赌钱了吧。管他做什么呢？他永远不回来才好了。连伟在心里偷偷地想着。

小小的屋内被香气充盈，连伟看到是那佛像前的香炉中冒出烟来，像天空中轻盈的云，很稀薄，很轻。

母亲口中小声念叨着，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响了。所以连伟的呼吸声，还是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母亲感到有人站在门口，肩膀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她想转过头，却又不敢转过头，但又不得不转过头。她僵硬地回头，脖子像是陈年未涂抹润滑油的老零件，艰涩凝滞。

待到转过头来，发现是怯生生的连伟，卸下来满心恐惧，瘫坐在地上。连伟被母亲剧烈的反应吓得迷茫不解，嘴角耷拉着。

母亲显然是害怕父亲突然回家，看到自己在求神拜佛。

母亲喊连伟过来，也在佛像面前跪好。地上没有蒲团，也没有垫子，连伟随着母亲跪在地面上，膝盖被硌得很疼。

“小伟，你来和妈妈一起默念……”母亲边说着，便朝着门口看，眼神机警得像躲避天敌的弱小动物，“求佛祖保佑，求爸爸能改邪归正，不要再打骂我们了；求妈妈能发财，赶紧搬家……”

听到能摆脱父亲，连伟的嘴抑制不住地咧开笑了，但是这却牵动了他脸上的伤口。他赶紧拿小手捂住脸颊，但笑意却分毫没有消退。

连伟随着妈妈一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不断默念妈妈教给他的话。

但是念了几遍后，他又有些怀疑，便问道：“妈妈，佛祖真的会帮我们吗？”

“心诚则灵，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母亲没有睁开眼睛，但如若此时睁开了眼睛，连伟一定会看到凄楚绝望的神情。

虽不知这愿望到底哪日才能成果，但绝对不是今日。母亲称父亲归来前已将佛像、香炉等尽数收拾好，但屋内的檀香气味却来不及散去，即使窗户打开，却也不能散尽。

一股浓烈的酒气从门外冲进，和檀香气味混杂在一起，连伟被这气味熏得捏住了鼻子。

父亲虽然醉得像一滩烂泥，可鼻子却比狗还灵。他骂骂咧咧地扶着墙：“老子在外边赚钱应酬，你们娘儿俩在家里闻着香味儿，是想气死老子？老子打死你们！”

母亲见状不妙，拉着连伟的胳膊就往卧室跑。连伟被母亲一拉，胳膊都差点脱臼，几乎是被母亲扔进了卧室里，双脚都要离地了。

母子二人躲在卧室里，母亲把卧室的门反锁。父亲酒劲未散，哪能罢休？醉劲之下似乎也感觉不到手疼，不断地砸门。卧室门被砸得要弯了似的，整座楼更是像随着父亲砸门的频率一起震动。

连伟怕极了，只躲在母亲身后，再无后退的地方。情急之下，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念头，默念着：“求佛祖让我爸爸安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