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粉笔画（七）（1/1）

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开学日，学生们往往都是萎靡不振的。他们回味着假期的悠闲，虽然他们课外补习班众多，但还是比在学校轻松些的。他们头痛着之后几天假期综合症的反复发作，让他们痛不欲生。所以这假期后的第一天，他们大多都不愿说话，像是被霜打的茄子，都蔫了。

可这次不一样，班级里面闹得火热，众人在早读时分纷纷宣泄着对班主任的不满——只因他们看到了后黑板上那幅粉笔画。

粉笔画本应清新细腻，可这幅画，却阴郁得有些荒诞诡异。

画上的人物皆是大脑袋小身子的奇怪比例，如外星人一般。他们的脑袋里写着各学科的知识，手里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脑袋里写着“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的小人儿，蒙着自己的眼睛，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脑袋里写着“P(A∪B)=P(A)+P(B)-P(A∩B)”的小人儿，在纸上进行着运算，写着“再算计他两次，我就可以又升一级了”。

脑袋里写着“Dear xx”的小人儿，转头偷偷说着xx的坏话。

……

班主任笑看着板报，朝全班问道：“好看吗？”

且不说好看与否，这风格与题材，就与获奖不沾边，更别提优秀班集体了。如果就以这幅板报选送上去，全班必定和加分无缘了。

全班怀着满心期待来看一幅鸿篇巨制，来收获优秀班集体的殊荣，却被班主任耍了一把。被耍也就罢了，班主任还把这难得的加分机会搞砸了。

台下的学生们如翻滚的热浪，抗议的声音充斥在教室内。到手的加分化为泡影，他们要在高考中承担更多不稳定性。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

班主任使劲拍了讲桌，如惊涛拍岸，一声巨响止住了教室内的喧嚣。

“这不就是诸位日后的样子吗？这不就是优秀班集体日后的样子吗？我叫人把诸位都画在了黑板上，诸位为什么不满意呢？”

“为了加分，埋怨同学、散播流言、互相倾轧，诸位不是都能做得出来吗？在校园中诸位都能如此行事，等进入社会，诸位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只怕比黑板上画的还过分吧？”

班主任用铿锵的声音抛出一个又一个疑问。这些疑问的答案不言自明，旨在刺痛学生们的心，放出他们被欲望的毒蛇啮咬后留下的余毒。

台下一片寂静，学生们纷纷转过头细看那幅粉笔画。画上的那些人是那么的滑稽、无耻、可憎，画前的人不想成为他们，但却一时被压力与偏执迷失了心智，

沉默是一种柔中带刚的力量，整间教室似乎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大。学生们在这无尽的空间里拷问自己的心灵，力求斩断自己与粉笔画中人的联系。

喧嚣的教室已经沉寂良久，方才叫嚣的学生们也安静得像一群做错事的孩子们——是啊，这些学生们也不过是一群孩子，也会犯错，也会知道自己犯错，也会后悔，也会改正。

见学生们如此，班主任也放平了语气，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家有很大的学习压力，也都很上进，不然不会如此。可执着太过，必会走火入魔。如果再所求无道，那定有一天会自食恶果。功利地追求一切，损失的一定会比得到的多。”

“其实，区里并没有板报比赛。我想用这种方法——先让你们看到你们最想要的东西，再摧毁它，来警醒你们。不然，我真的怕你们会越走越偏，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虽然事出有因，但老师终究骗了你们，我向你们道歉。”班主任对着全班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的学生们低头不语，面对班主任发自内心的谆谆教诲，他们很是感动，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骆为言又一次举起了手：“老师，我愿意重新画这次的板报。”

班主任笑道：“这次可不能加分哦。”

骆为言似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全班的同学：“不必执着于分数与成绩，该是你的，终会是你的。”

说话之间，戚岭已经走向黑板，拿起板擦，将那些诡异的、丑陋的大脑袋小身子们擦得一干二净。今天的值日生也拿来湿抹布，将黑板擦得焕然一新。

之后的几天，骆为言带领板报组的成员们画好了一幅清新明亮、丰富细腻的粉笔画。画上的学生们读书写字、唱歌跳舞、弹琴下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幅粉笔画的中央写着它的题目——只为喜欢，不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