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粉笔画（三）（1/2）

周四下午那节美术课后，每个同学心中都惴惴不安，但又怀着期待——这种心情和每次考试后等待放榜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周五的班会课，全班同学都笃定班主任会公布参与板报制作的人选，所以都洗耳恭听，希望这个难得的机会落在自己身上。

班主任怎能不知道学生们的心思？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从好好学习说到天天向上，从班级建设谈到社会治理，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台下的学生们抓耳挠腮，双手似乎都不知道要摆在哪里了。有人已经拿起书本来扇风了，风扇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

终于，班主任说到了全班同学最想听的地方：“哦对了，差点忘记了。综合各方意见与大家的表现，我已经决定好了制作板报的人选……”

适时的停顿很像电视里竞演节目的主持人在宣布比赛结果，极好地调动了每位同学心底的欲望。那欲望像毒蛇一般，盘踞在每个人的心房中，暗暗地吐着信子，待猎物一出，便会迅捷而上。可若猎物被他人夺去，毒蛇便会迅速反身咬啮人心，将奇毒注入心房，不知会驱使人们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

班主任望着台下，每个人如凝固一般，他们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班主任缓缓说道：“戚岭同学最能担此大任，所以这次板报就由他全权负责。”

戚岭便是上次在课堂上叫嚣要打同学的人。可他最擅体育，从不在艺术上留心，班主任的决定让全班都很诧异，戚岭自己也是不知所措。

同学们交头接耳，小声地互相讨论。戚岭性格莽撞自负，虽然自己并没有美术功底，但他依旧认为自己能够胜任。至于若是画的不好，害得全班都不能加分的这种情况，他早已抛诸脑后。

“老师。”宣传委员举手示意，“您只选了一个人吗？一个人画板报肯定不够啊。”

班主任点点头：“是的，我只选了一个人，我相信戚岭的能力。”

台下传来几缕轻笑，宣传委员又接道：“戚岭没有画过板报，我看您还是多选几位协助吧。”

班主任玩味地笑道：“那骆为言同学有想举荐的人吗？”

“当然还是要由您来定夺，不过……”骆为言句句不提自己，但句句都是自己，“肯定是多次画过板报，兼有班级宣传方面经验的人来做更好了。”

骆为言为了煽动起全班，他补充道：“这次事关优秀班集体，关系到咱们全班的荣誉啊。”

台下渐渐躁动起来，越发不满班主任的安排。坐在戚岭周围的人对他侧目而视，而讲台周围的同学则摔打着手里的书本，表示抗议。

不过班主任丝毫不受学生们的影响，沉声道：“人选已定，让我们相信戚岭同学吧。”

据统计，每个人每天平均要说三万个字。在学校这样人员密度极高的地方，这个数字只会更高。这些字如水滴凝成汪洋，在人与人之间流动着。而在学校，这些字讨论的自然都是同学与老师。

自从班会课上戚岭被选为唯一的板报制作人，流言便在班级里流传开来了。

据说，班主任是戚岭的亲叔叔，可班主任明明不姓戚。流言像个能屈能伸的汉子，立刻改口为亲舅舅，进行再一批次的宣传。

大家都是高中生，当然知道亲叔叔和亲侄子不同姓是多么荒唐的事。可流言还是如脱缰野马，传遍全班、传遍年级、传遍学校……

同学们并不在乎流言的真假，甚至他们知道流言是假的，可还是接力一般地传下去。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借此发泄情绪。

无论是戚岭完美完成任务，获得个人加分，还是折戟失掉优秀班集体，无非就是这两种情况。但这两种情况都是同学们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他们正愁没处撒气，流言便从天而降，引来竞相追捧。

戚岭原本最爱在班里趾高气昂、大呼小叫，但自从班主任公布人选后，班级的同学都当他是透明人。流言散播开来之后，大家更是偷偷在他周围窃窃私语。

戚岭本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可真正经历过后，才知道这种感觉如同坠入冰窟。平日里自己雄赳赳、气昂昂，虽无拥趸，但偶尔还是有人附和的。如今自己在这班上就像不存在一样。加之周围的同学好像近来时常偷偷讨论自己，可自己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这更令他寝食难安。

但想着个人加分的机会，戚岭带着素日的自信，走到黑板前。可他毫无美术经验，也没有审美素养，只能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着各种扭曲的线。他连粉笔都不太会用，使粉笔在与黑板的摩擦中吱呀作响，刺激着班里所有人的寒毛。

骆为言最先被这声音弄得回了头，看戚岭手臂僵硬地在黑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

骆为言咳嗽了几声，大声朝着黑板喊道：“戚岭！需要帮忙吗？同学一场，我只帮你，不要加分。”

声音之大引起了全班的注意。所有人一齐回头，看着黑板上那团乱麻，冷笑、嘲笑、讥笑、讪笑，此起彼伏。

有同学回应骆为言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