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版画（五）（1/2）

回到画室后，林绘不再回想那幅恶心的嘴脸，他只专心制作版画，帮那男子为这十年之约画上一个句号。

上次雕刻好了背景，这次要雕琢细节。他选用小号的圆口刀，把荷花的花瓣，荷叶上的褶皱，一刀一刀地刻画出来。随着桌上的木屑越来越多，木板上的形状也越来越清晰了。

荷花饱满，荷叶舒张，即使它们都是木头做的，却依旧栩栩如生。林绘打开油墨，用刮刀取出一些，放在废弃的木板上。随后用墨辊均匀地沾上油墨，再将油墨经由墨辊转移到刻好的木板之上。

油墨沾染在凸起的荷花、荷叶之上，让这块木板更加立体了。林绘裁好大小适宜的宣纸，覆在木板上，用马莲轻轻摩擦着宣纸，将油墨均匀地吸到画纸上。再用木蘑菇压实一些细小的，不易吸上油墨的角落。最后，轻轻将宣纸揭下，一幅版画就完成了。

不过，要想呈现得更好，还要仔细观察宣纸上的画，若有哪些线条稍显冗余，哪些地方深浅不一，则还需调整。林绘想给男子一幅满意的画作，即使他看不到。所以，林绘又拿起刻刀，修整着木板上的细节。

约定的日期已到，林绘将油墨、刮刀、墨辊、宣纸都装到背包里，又提上木板和可折叠的小桌子，奔赴人民公园。

这一天的天气更为晴朗，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和煦的微风吹得人心神畅快，绿树繁茂，搭建起了更宽阔的阴凉。

林绘直奔风荷湖而去，一人一狗已站在湖边，迎着满湖的夏景而立。

“先生，我来啦！”携带物件众多，让林绘有些微微气喘。

男子转过身来，递给林绘一瓶冷饮、一包纸巾：“多谢费心。”

男子的声音就像两块玉佩相撞一般清脆，令人心旷神怡。

林绘支好桌子，将木板放在桌子上，又打开背包，取出各样工具：“我们来做版画，木板我已经刻好了，现在请您帮我印刷到纸上，和我一起完成这幅画。”

一句“帮我”令男子十分感动，他从没想到会有一位陌生人愿意帮助自己，还非常照顾自己的感受。

林绘打开油墨，将刮刀放到男子手中，指引男子挖出油墨，放在盛油墨的板子上。随后林绘接过刮刀，又把墨辊递给男子，告诉男子要将油墨沾到墨辊上。男子似乎觉得很好玩，嘴角微微扬起，握着墨辊前后推着。

林绘见墨辊已沾满油墨，便将男子引到木板前，示意男子将油墨滚到木板上。林绘在男子滚墨的时候，频频调整木板的位置，防止油墨沾到男子身上。待木板上沾满油墨，林绘也裁好了宣纸，覆在了木板上。他将马莲和木蘑菇交给男子，简单为男子讲解如何使用后，男子便卖力地印着。

墨镜后的双眼，不知是何表情，应该是约定即将完成前的期盼与兴奋吧。

男子虽然目不视物，可心细如发，未经林绘提点，他自己也明白有些细微的角落是很难沾上油墨的，他便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细节。终于，全部印好了。

林绘掀起宣纸一角，让男子捏住，男子轻轻地揭下宣纸——一幅完美的风荷湖光景呈现在了宣纸上，不输眼前实景半分。

“好看吗？”男子语气充满期待。

“当然。”林绘欣慰地笑着。

“是你的技艺高超。”

“是您配合得好。”

男子笑了笑：“谢谢你，了却我一桩心愿，让我没有失约。”

说罢，男子一手拿着画，另一手牵着拉布拉多，向那块石头走去——那块他和郇诺轻常常坐着的石头。他没有坐下，而是蹲在石头前。

男子张开手指，呈耙状，开始挖着石头前的土。林绘见状，大概明白了男子的用意，来到男子身边，也默默地挖着。这只拉布拉多极通人性，也用前爪随着主人刨着。四手两爪，很快挖出了一个小坑。

男子将印好的版画放进坑中，用沾满泥土的双手将版画埋上：“我早知道他不会来了，我是在跟我自己较劲。我困在原地十年，今天总算没有失约。这幅画，就当作一个结局吧。”

满湖荷花看着这番景象，它们育出的莲子，会不会比平日更苦呢？

林绘这几日一直在纠结是否告诉男子郇诺轻的真实面目，来劝他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枉费力气。如今看来，已是不必了。

男子用力将土压平，站起身来：“因为我知道了，不想守约的人，等上一百年也不会来；想守约的人，自然会和我相遇。就像你，还有他……”

男子如此说，是因为他的耳朵灵敏，听到了有人到来。

原来是林绘上次在公园门口遇到的白T恤男孩和棒球帽男孩！

“叔叔，我来啦！”白T恤男孩朝湖边走来，棒球帽男孩紧随其后。

“你怎么又来了？”男子语气温柔，并不是在责怪男孩。

“你当时为了救我……”白T恤男孩羞赧地低下头，“我不放心你嘛！你总是来这里，所以我也要来这里陪着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林绘笑道：“‘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