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油画（三）（1/2）

孙晏坐在电脑前，抱着怀里的布偶猫一动不动。电脑主机的配置很好，风扇的噪音非常小，但孙晏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忘记了，所以风扇在这沉寂的房间里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孙晏的手渗出汗水，沾到了猫咪的毛上。猫咪不舒服地扭着脑袋，希望从孙晏怀里挣脱开。但孙晏的神思早已飞去天边了，手也在紧张与害怕中越搂越近。猫咪张口轻咬着孙晏的手腕，才令孙晏回过神来。

孙晏松开双手，猫咪跳到地上，伸了个懒腰，回到小窝里去了。孙晏看着猫咪离开，眼神还是愣愣的，仿佛眼睛里面结了霜，凝滞难动。

怎么办？我好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孙晏不安地焦虑着。

他后悔了帮助小武，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帮助小武。他只是不想被昔日的同学们想起。

曾经在校园中，他平平的相貌、老实的性格、普通的成绩，让他成为了最最典型而普遍的学生中的一员。他不是早恋大军中的一员，他的名字也不在成绩光荣榜上，他亦不是老师关注的成绩差等生，他更不是打架斗殴的一份子。

他是孙晏，却和张晏、王晏、李晏没分别，因为不会有人记住他的名字。

对于此，孙晏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觉得很舒适。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关于自己更多的事情，他的生活、他的家庭。与其做一个被同学嘲笑、挖苦的对象，不如做一个默默的张三李四。

微信群里还是不断弹出新消息。

“孙晏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啊？他最近在干什么呢？”

“是啊，发财了怎么也不想着带带老同学啊？”

“说不定人家已经睡觉了，别吵了。”

频繁弹出的消息框弹得孙晏的心神都乱了，他把手机静音，可手机还是因新消息的出现而不断闪亮。他按住关机键，终于，世界安静了，他可以躲到只有自己的角落里了。

孙晏趴在桌子上，手指拨弄着桌上的蜡笔小新手办。他戳着小新的脸，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我有这么不堪吗？我为什么害怕被别人提及呢？

时间的旋钮开始转动，记忆慢慢复现。是否就是那些过去的碎片，凝铸成了今天的他呢？孙晏依然趴着，困意来袭，在睡和醒之间，一种朦胧的状态下，他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他自己一个人从窄窄的小床上醒来，原来是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到了他的眼睑上将他唤醒。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叫他起床。他的父母离婚，妈妈选择再婚，听说又生了一个孩子。他虽然跟着爸爸生活，但爸爸几乎不管他。

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七点半了，八点就要上课，马上便要迟到。孙晏急得从床上跳起来，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堆。可是越急越难穿上，冬天的衣服很厚，孙晏拉着两层裤子就往身上拽，可里面的裤子已经扭转，裤腿无论怎么使劲也撑不开。看着时钟，孙晏脸急得通红，憋出眼泪来。

跑出门去，已经没时间吃早饭了，只能在路上买一点边跑边吃。北风迎面而来，在孙晏张口吃东西时也偷偷钻进他的胃里，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前几秒跑进了校门，但是等跑到教室门口时，老师已经上课了。

好巧不巧，第一节课还是最最严格的班主任的课。孙晏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着教室内班主任在讲台上瞪着眼，像是在发火。他犹豫地转过身去，想逃过这节课。可万一旷课被发现，一定会是更严酷的惩罚。

他硬着头皮，敲了敲门。班主任从玻璃窗看到是他，狠狠呼了一口气，走下讲台，打开门。

班主任站在门前，没有让孙晏进来。

“老师，对不起……”孙晏怯懦的声音在发抖。

班主任俯视着孙晏，一言不发。这种尴尬而压抑的气氛让孙晏更加难受，就像等待处刑的人，行刑前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孙晏的太阳穴开始疼了起来，是在外面被寒风吹的。随后，疼痛又转移到腹部，肚子里的寒风已经攻陷了胃部。

班级里一个个小脑袋都伸长了，往教室外张望着。一双双眼睛带着害怕、好奇、同情、嘲笑等不同的神情关注着这一场交锋。

班主任再一次瞪大了他那本来很小的眼睛，高高的颧骨也变得更高了：“你好意思吗？教导主任批评咱们班多少次了你知道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我……”孙晏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什么。

“不用再找理由了，我知道你没有家教，你爸妈都不管你。”班主任的话像直击心脏的匕首，让孙晏浑身发冷。

委屈、害怕、难过……统统灌入腹中，挤压得还未消化的早饭顺着食道一路向上，孙晏愈发难受。他努力咽着口水，希望能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在班主任骤雨般的指责下，孙晏如何压制也无用了。一摊不可名状的呕吐物黏在了走廊上。

班主任捂着鼻子，眼中肆意流露着嫌弃。教室里传来惊讶声与笑声。孙晏的眼睛和耳朵都麻木掉了，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拿着拖把打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