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素描（二）（1/2）

“嚯！画得真好！就像把这条河拍下来了一样！”老头儿尽量把那双小小圆圆的眼睛瞪大，凸显自己的震惊。

林绘因刚才老头儿的所作所为，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只对他笑了笑，没有理会他，接着动笔画着。

“你是美院毕业的画家吧？一幅画得老鼻子贵了吧？”老头儿的语气抑扬顿挫，像朗诵一样。

林绘这次头也没回：“我本科的专业是法学。”

老头儿见林绘不接招，转而单刀直入：“画家，能不能帮我画幅画？便宜点。”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替人作画。”

“别啊，咱们有事儿好商量。你看我就这么一个愿望，画家就行行好吧。”刚才自称“老子”的老头儿荡然无存，真可谓“能屈能伸”。

老头儿笑得牙都呲出来了，微微弓背，拿出示弱的态度，一身的市井气味儿。

林绘见老头儿如此两面三刀，但也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故意抛出一些困难的条件。

“首先，我的画可是很贵的。一幅画，五……一万吧！”林绘从来没这么出价过，一时间也是磕磕绊绊的。

“其次，你得赶快去签字，然后跟你的街坊邻居道歉。”

老头儿的眼睛开始滴溜溜的转起来，就像老鼠在打量今晚从哪里钻进粮仓去偷粮食。而后，他说道：“大画家，能不能便宜点？五千行不行啊？作为交换，我能给他们道两回歉。”

这让林绘很震惊，老头看着并不是很富裕，以他的性格，肯定希望空手套白狼，可最后还是决定要出钱买一幅画。

而刚才对邻居们趾高气昂，放出狠话，说无论如何都不签字。如今却愿意打自己的脸，还愿意在邻居面前低头。

看起来他是真的很想要一幅画，他想要的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呢？

“好吧，那你想画什么呢？”

老头儿眉开眼笑，脸上原本硬挤出的笑纹散去，代之以自然的笑容，显然是真心的高兴。

“我想你把这片平房画下来，就用你这种画法画，看着有年代感！”

林绘大概懂了老头儿之前的所作所为，发现这个市侩的老头儿还是挺可爱的。

“但是画画只能画一个角度，换言之，画面是一个平面，只能画我们能看到的一部分，想把整片平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画下来是不可能的。”

老头儿蹙眉，尽力理解着：“那这样，你帮我把我家画下来。我家门口有盆月季花和茶花，那是李大妈送给我的，说我一个人没事干，让我养点花玩玩。”

“这素描用铅笔画，是画不出颜色的，可以吗？”

老头儿撇了撇嘴：“唉，算了。那画我跟小二子下象棋吧，就是刚才要拿砖头开我的那小子。那小子棋艺不错，但比我差点。他象棋是我教的，哪能全教会啊？我得留一手啊！哦对，这个我得教你画，你得把我们俩每一步棋都画出来，最后他输给我。”

“画是静态的，不是动画，只能画一个画面，想画整盘棋也做不到。”

“嘶——”老头儿嘬着牙花子，随后一拍大腿，“对了！有一回胡同里进来个小偷儿，大家伙儿全体出动，连堵带挡，把他从胡同口堵到胡同里边，然后又给他绑到了警察局。”

“这件事换了好几个场景，得用连环画才行。”

“我以为画画就是随便抹抹，没想到还这么多规矩……”老头儿有些丧气，但转瞬间又机灵了起来，“大画家，多饶我几张不就行了！”

老头儿想画的都是街坊邻里的事情，林绘又想起方才争吵之时，邻居攻击老头儿的话，便想问问老头儿家里的情况。

“您想画的都是邻里的事，您自己家呢？”

老头儿有那么一丝的局促，好像一脸奸相偷吃粮食的老鼠被突然打翻，露出了饿了好久，瘪瘪的肚皮。

他用手搓了搓脑门，重新把笑挂回脸上：“老婆子早就享福去了，不陪我挤这小屋了。儿女也大了，奔前程去了，看不上这狗窝了。”

一只燕子从天边飞来，飞进了最外面那间平房屋檐下的鸟巢里。那巢已经开裂，应是搭筑完很多年的了。它舒服地探出头来，不管这巢已经年久失修，就算是拿金巢银巢来换，它应该也是不愿意的吧。只不过它不知道，它的巢，连同这里的房子，都要拆掉了。

“所以，不想签字是因为想和邻居们再多住一些日子。”林绘看着那只燕子，淡淡说道。

“别逗了，谁管他们啊！我就是不想搬，他们啊，就都得等着我！”老头儿的嘴比那燕子的喙还硬。

林绘没理会老头儿的辩解，自顾自地说着：“可是，因此跟邻居们闹僵也不好，不如直接跟他们说清缘由。”

“呦，他们恨不得快点搬呢！三室一厅，多气派啊！但是，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了。”老头儿一股脑把不快吐了出来。

林绘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儿，不只脸很瘦削，脊梁骨也能在汗衫上印出轮廓。他时喜时怒，想做的不过是闹一闹，让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