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扇画（三）（1/2）

秋意渐浓，但暑气未退，朝阳映在脸上依旧让人感到炎热。但映在墙上的、练习打鼓的身影，即使汗水已经沿着脸颊落下，却也不曾停止。

“这么早就开始练了吗？”练习着的魏摇风太过专注，没有发现魏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魏摇风把两支鼓槌合于一手，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了擦汗：“呃……被我吵醒了吗？我用的练习用的静音鼓，应该没有声音。”

“不，我是自己醒的。”魏父的眼圈有些泛黑，说话也略有无力，像是昨夜没有睡好。

“给，给你买来了。”傅染从帆布包里拿出三把折扇，“你自己不会在画室门口买啊。”

“这附近我没见到有卖扇子的，傅主任在市中心三甲医院悬壶济世，周边商品琳琅满目，肯定可以买得到嘛！”

“我不过是个病历都写不完的小小规培医生，哪里比得上妙手丹青的林大画家？林大画家这是要融会贯通，研究扇画了？”

林绘用毛笔蘸上墨汁，在折扇上轻轻勾勒。

“你越来越喜欢画画了，我回想起你小时候不想画画而哭的样子，真的很奇妙。”傅染打趣道。

林绘停下笔，问道：“你也觉得我喜欢上画画了？”

“也？”傅染猜到是昨天的女生也说过这样的话，“是啊，林大画家对画的钻研肯定是充满魅力的。”

“你——不跟你闹，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好好说。”

傅染只是有些小小醋意，她知道林绘并非轻佻之人，见林绘很是严肃，便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想起小时候，你总是和我说不喜欢画画。那时候咱们可能还不知道‘压力’是什么，但或许这就是一种压力吧——你爸爸是画家，所以你也要是。”

林绘点点头，示意傅染接着说下去。

“可当时你虽然说着不喜欢，却还是认认真真地画着。一开始，我以为是叔叔逼迫你的，但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是的，老爸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必须画画……”林绘想到被逼迫学画的魏摇风，感觉自己真是幸福。

“所以，慢慢地，我觉得画画对于你，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你做了那么多年，也就带着惯性做下来了。”

“不愧是你，真是了解我，和我自己心里想的差不多。”

“可当你接下叔叔的画室时，我还是有些惊讶和……担心。这代表也许你要画一辈子，我不确定是否有足够的兴趣与热情来支撑你……”

“我也犹豫过，可是老爸就是稀里糊涂交给我了嘛，我也没有其他打算，便接了下来。但其实，是老爸的一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什么？”

“他说：‘画是可以帮助人的。’我才不会信这种话呢！在纸上一动不动的线条和色彩，能帮人什么呢？”

“但你还是因为这句话接下了画室，这说明你想试试看。”

“我反正是不信，不过也是份糊口的差事，画了这么多年，就先不咸不淡地画着呗。”

“可我觉得你会永远画下去的。你知道我刚才带着扇子来时你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吗？是你考试不及格让我爸帮你签字成功瞒过你爸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还真会形容……”

“总之，我认为你的主诉有误。我的诊断是，你对画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症结可能便是你对叔叔所说‘画能帮助人’产生期待而诱发的。”

“看出来你写了太多病例了……来坐这边歇歇吧，给你眼药水。”

女儿坚定的话语如当头棒喝敲醒了魏父，更重要的是，似乎唤起了魏父心中尘封的记忆。

几十年过去了，魏父好似想不起来了——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想起、不愿面对罢了。

女儿的话萦绕在魏父心头，令他一整日都坐立难安。他看着百宝阁上的扇子——这把是自己成年那年所作，终于得到严厉父亲的半句认可；那把是父亲临终前画了一半，要求自己续画另一半……

这把把扇子，不仅绘着梅兰竹菊、春秋冬夏，也记录着魏父的半生。

魏父看着这些扇子，想到女儿不会再添上更多，内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对魏家扇画技艺的失传而抱憾？还是……自己不曾像女儿一般勇敢而懊悔？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坐在桌前，拿起未画完的那把折扇。他迟迟没有打开折扇，好像扇中有什么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

这幅扇画，魏父已经有月余没有半点头绪，没有动过笔了。不同于往常留于钻研，这次好像是自己半生的精力全部耗尽了一般，再无拿起笔的意愿。

特别是那天进了画室，看到了墙上的漫画之后，他更是心绪纷乱。

自己做了半生的事业，就要如此结束了吗？此后要去做什么呢？

而女儿不能延续扇画技艺，那自己和魏家的祖祖辈辈，苦心孤诣这么多年，不都付之东流了吗？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