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安（1/2）

十月初八一顶小轿将满月从郡王府后角门抬入了聚霜阁。

聚霜阁是郡王府西路上靠北的院落，迎面三间正房以回廊连着左右几间厢房，院子不大，中间青砖铺了路，两边植了些桂树、梅树。此时桂花尚未谢尽，昏暗中幽幽一缕桂香萦在鼻端。

正房廊檐下应景的挂着几盏红灯笼，灯笼下站着几个人，见轿子落定，忙从阶上下来迎上去。轿帘打起，一个细眉细眼的丫鬟温声道：“邢小娘一路辛苦了。”说罢伸手给满月扶稳，引着满月走出来，后面的几人忙蹲身行礼。进了正厅，待满月落座后，一个约四十岁的妇人上前道：“邢小娘，奴是聚霜阁的管事妈妈，姓戚。今后小娘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这是贴身伺候您的两个丫头冬雪和秋碧。”这时两个丫鬟上前请了万福，细眉细眼的是秋碧，另一个方脸盘圆眼的是冬雪。戚妈妈回头又向门边站着两人道：“这是管水下的黄婆子和负责院里洒扫的柳儿。”两人向满月行了礼。

满月道：“以后大伙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的，我是个姨娘，也不惯拿主子乔，但也最痛恨背主求荣的人。只要上下一条心，我定不会亏待了大家。”说罢拿出此前装好一百文的锦袋每人赏了一个，众人推辞一番具是欢欢喜喜收下。

姨娘的院子没设小厨房，冬雪去府里的膳房取了几样清淡的暮食，伺候满月简单用毕，戚妈妈就张罗着热水伺候满月洗漱更衣。待一切归置妥当已近戌时。

满月忐忑地坐在床沿上，觉得每一刻都是钝刀子割肉般的难捱。这时锦瑟居的秦嬷嬷来传了郡王妃的话，让满月自行歇息，郡王几日前去了福州，这段时日都不在府里。秦嬷嬷从进门眼神便在满月身上狠狠刮了几遍，心想小门户里出来的模样倒是少见的周正。

戚妈妈和两个丫鬟听了多少有些失望，她们这些服侍的下人哪个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得郡王的宠，她们也能跟着沾光。

满月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阿娘总说她是个混大胆，却不知道她也有惶惶不安的时候。满月一家都从未见过郡王，小商户哪有机会见到这些高门大户里的皇亲国戚。但是满月从他有十几房妻妾就猜想这个郡王定是个脑满肠肥被酒色淘空身子的油腻老叟。

当妾受委屈不怕，权当这家的主子是自己的掌柜，哪个伙计干活不受掌柜呵斥，利害时还会给两耳刮子！可最难堪的是同床共枕，伙计和陌生的掌柜睡一被窝想想就膈应的慌。一听秦嬷嬷的传话，满月顿时有种逃出升天的庆幸！

秦嬷嬷一走，满月也松快了，才能好好打量她今后住的这个屋子。三间正房以雕花落地罩相隔，中间为正厅，摆着条案，八仙桌，几把玫瑰椅；西间放着书案，圈椅，靠墙摆着黑漆螺钿柜，博古架上放着花瓶花斛香炉等物件；东间设成卧房，黑色填漆架子床上悬着月白绡纱帐，床上堆叠着胭脂粉喜鹊连枝鸳鸯被，床后屏风隔出一处净室。窗下一张美人榻，铺着海棠色团花坐垫和秋香色素面引枕。旁边摆放着妆台妆椅，铜镜甚是亮堂，照得出根根眼睫。

满月心里一直认为‘妾合买者，以其贱同于公物也’,妾在府里的地位比签了卖身契的奴婢稍强些。现在她却暗暗宽慰自己，不愧是郡王府，一个妾的住处都如此精致！她以一己之身换阖家居有定所，有生计可依托，这笔买卖不算亏。

第二日，卯时被戚妈妈唤起，拾掇清爽便去大娘子的锦瑟居请安。此时天色仍然昏暗，秋碧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夹道里的穿堂风吹到人身上寒津津的。各个院子的侧门开在夹道两边的白墙上，昏暗的天光里像一张张黑漆大口。满月低着头快步走着。到了锦瑟居，但见整个院子灯火辉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走动却是悄无声息，可见大娘子贯会调理下人，治家有方。门上婆子领着满月到廊下站着，等着往里通传。隔了一炷香，一个着湖绿色素面小袄的丫鬟出来道：“大娘子让十七小娘进去。”满月愣了愣，还是秋碧托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敢情妾太多，像她家生药铺子为了抓药方便，每个抽屉也都编上号了。

进了房，见郡王妃顾芙端正的坐在堂上的官帽椅上，满月恭敬的跪在面前的垫子上请安奉茶。大娘子倒没怎么为难，抿了口茶就叫起了。满月起来见郡王妃下手站了三四个桃红柳绿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想着这几个估计都是府里的妾了。顾芙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温声道：“你姓邢，原是应叫邢小娘的，咱府里小娘多，为着怕下人们弄混了，就按着进府的次序称呼。昨个嬷嬷告诉你了吧，咱们郎主本是富贵闲人，偏偏自己闲不住，常常天南海北的跑，一年里倒是有一半时间不在府里。我也不是揪着死规矩的主母，你们每三日来请次安就行。咱们郡王府不像别的府里小娘整日的站在主母眼前立规矩，那样莫说你们就是我也觉得累得慌。”

满月低头谦恭地答道：“听从大娘子安排，妾谢大娘子体恤。”这时陆续请安的小娘都到齐了，莺莺燕燕站了一圈，满屋子衣香鬓影环佩玎珰，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满月慢慢捱到人群后面，心想难怪只让三天请一次安，这么多妾天天请安戳在眼窝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