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冬至（1/2）

养心殿东暖阁里，裴思珩跪在恒帝床前，在自悔痛斥自己言行不当，不该和一品大员动手，这样既辱没了皇家尊严又违背了朝廷律例。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还扯起袖口揉搓着干涩的眼角。

恒帝半靠着身后的迎枕，皇后沈姝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的圆墩上一勺一勺喂着皇帝吃药。沈姝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着一袭红色绣金龙凤团花的常服，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明湛杏眼，虽眼角已有淡淡细纹，亦难掩曾经的明艳姿容。此刻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听着皇帝与裴思珩说话，那温顺婉约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她在朝堂上的野心和行事的果敢杀伐。

皇帝是久病之人，皮肤蜡黄唇色苍白眼下青灰，瘦得脸颊凹陷显得有些脱相，不待裴思珩说完便不耐的斥责道， “行了，还不滚起来！你在朕面前说的这些话有几句是真心的？你就是个混世魔王。” 几句话说得气息不稳，皇后忙放下药碗，抚着恒帝胸口道：“皇上，您要保重圣躬，好好说话，太医嘱咐让您千万不能着急动怒。”

裴思珩刚想站起，见皇帝这样，忙膝行几步跪在皇帝的脚踏前，磕头放声道：“臣弟该死，皇上千万别为臣气坏身子。臣弟做错事您就是要打要骂即便摘了臣的脑袋，臣也丝毫不怨。”

恒帝缓了缓气息方道：“起来吧，说的什么混账话！世祖爷一支到咱们一辈也就剩咱们弟兄三个。承稷和你至今没有儿子，你大哥也就延煜一个。子嗣兴旺才是大事！以后再不拿脑袋当回事，你就去宁古塔砸石头去！”

裴思珩忙嗯嗯答应，道臣又说错话了。赶紧谢恩站起来，挨了板子又跪得久了，起来时狠狠踉跄了一下，吓得边上的王喜忙虾腰上前扶了一把这才站稳。恒帝瞥他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御史台对你素日言行颇有微词，折子都上了几本了。今日给你个机会你好好替自己申辩申辩，朕看看你做这些事倒底应不应该！”抬头又对皇后说道，“皇后，你累了半日了，先回宫歇歇吧。朕要训斥这个混账行子，多少还要给他留点面子。”沈姝犹豫了下道好，望着恒帝道：“臣妾不累，伺候皇上本就是妾的本份，既然您要和郡王说话，那臣妾先回宫，中晌再过来服侍您。”说着行礼告退出去。

恒帝待沈姝走后，冲着王喜略略颔首，王喜一挥手，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鱼贯而出，王喜顺手关上殿门，放下东暖阁的帘子，自己站在帘外候着。

恒帝指了指圆墩道：“你坐吧，朕有些事和你交代。”裴思珩谢了恩挨着床沿做了下来。“你在体贤阁反对六公主嫁去塔塔尔，是因着那是你表妹，心里舍不得吗？”恒帝虽气息虚弱，可看人时眼神依旧犀利。“皇上，臣反对并非仅仅因着与六公主的血亲关系，”裴思珩收起脸上嬉笑的神情，肃容答道，“鞑靼人除了汪古部，其余塔塔尔和蒙古二部不臣之心日益明显。今冬屡次扰我边境，抢夺粮食牲畜。来犯境的虽人数不多，可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或许其中还有探子间细混入其中。”说到这里，裴思珩复又跪在脚踏上，“皇上，大朔和鞑靼之间一战已是难免了。即使让六公主和亲也不过拖延数月而已。鞑靼的狼子野心又岂会因着一个女人而止息。臣不愿让这些蛮夷之人笑我大朔软弱。”

恒帝长叹一声，“朕何尝不知。先帝爷走了十几年，他和世祖爷戎马一生守住的江山，到朕手里还没好好繁荣起来，如今又是天灾又是海寇，鞑靼再虎视眈眈，大朔危如累卵。熟悉与鞑靼作战的穆振坤又调去沿海打海寇，现在嘉峪关的守将安平志虽是穆振坤带出来的，毕竟没有领过军。如果下嫁一个公主能让我大朔免于战火，哪怕只是一年半载，我大朔得以喘息，国力得以壮大，也不枉她为皇家公主的尊荣了。”

“皇上，臣愿为您分忧！一旦鞑靼来犯我愿领军驻守边关，必将这些蛮夷赶尽杀绝，让他们永不敢犯我大朔！”

恒帝拍了拍他的肩头，“刀剑无眼，你大哥十几年前与鞑靼一战落下一身伤，如今再不能骑马挽弓，朕甚是痛心！如今怎忍你再去征战，若你再有好歹，朕死了也无颜去见小叔父和世祖爷！”

裴思珩忙道：“皇上您千秋正盛，切不可说如此丧气之话！”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也是早年四处征战伤了根本，总不过就这两年吧。那些太医断不敢在朕面前说实话，之所以让他们天天开那些劳什子的药方，不过是给皇后和大臣一个交代。”

“皇上，您千万不可如此灰心，好好将养，等天气回暖，必然就大安了。”裴思珩听恒帝如此说一时悲从中来，连忙劝慰道。

“今日留下你，还有事情和你交代，王喜，把东西拿过来。”王喜答应一声掀帘而入，手上托着一个普通的紫檀木匣，弓着腰双手递给裴思珩。裴思珩疑惑地望向恒帝，“好好替朕收着吧，朕希望走后这匣里的东西也永远用不着到见天的一日！”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要说的话，王喜忙上前拍背，裴思珩赶紧倒了盏热茶喂给恒帝。恒帝缓了缓急促的喘息，“朕如今靠自己连走出这个养心殿的门都难了！江山社稷今后也是交到太子手上，如今先让他历练着。可朕看他是莽撞孤勇过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