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蠹户坐空（1/2）

今天是十月廿九，癸卯年，甲子月，癸卯日，黄历上说今天是诸事不宜。

可能真的是因为诸事不宜，深寒的夜，刚过子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前两天朝里还因为铁勒入寇的事情，当朝勋贵亲王韩王殿下被所有人劈头盖脸骂得再不敢多说一句屁话，

后面有听说还有沙湖丘烽燧戍所戍楼里发生的命案，虽然不比军队调动、天朝用兵的大事，但是也足够让韩王殿下好一阵子抬不起头了。

听说韩王都打算上表献出自己的女儿代替圣上的公主去和亲了，别人都是破财免灾，他这可是“献女挡灾”啊。

但是据说圣人嫌弃韩王所献之女来历不明，直接否了他的表奏。

这可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在韩王府任职的同乡老友赢镇命来信说，圣上已经严令他更加严密的监视韩王殿下的动向，没有必要禁止外出。

这已经算是变相的软禁了。

什么叫得不偿失。

高司马笑着把来信扔进熏炉里，眼看着黑纸白字变成灰黑的飞蝶，上下翻飞。

他和赢镇命同属黑衣进奏，他是直属于杜万若大将军，而高司马则是隶属于安东都护府大都护，右武卫大将军、黜置宣抚大使、北道都督、并兼天河道铁围军节度使卿玄真大将军的下属。

透过半开的窗棂空格往外斜瞥了一眼昏沉的夜幕，看样子明天的雪会下的更大。

都说今夜风吹紧，明早雪更沉、先下大片无大雪，先下小雪有大片。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白天还有一丝冬日可爱的虚幻念想，晚上就只剩刺骨的风刀霜剑了。

看着窗外的夜景，听着屋里的窸窣，处处吐露出一片瑞雪兆丰年的气派来。

看向自己身旁矗立的高大熏炉，从镂空的炉盖里不断飘飞出星光点点，正噼里啪啦的不断作响。熏炉里正燃烧着刚刚由小厮填满的炭火和松木，所以红炉火大却不显烟气，反而散发出满屋子的松木燃烧的香味。

这也就是为什么非得深更半夜还要半开窗户的原因。

而且，深夜听风，围炉闻香，不也是另一番风雅滋味吗？

又想起腊雪是宝，春雪不好。只望明年是个好年景，能有个好收成。

念及至此，高司马高骏不禁会心一笑。

准备写一封信告诉自己远在老家照顾父母的胞弟高节，我今年又不能回家了。

蜡泪滴滴，烛光昏沉，那星星点点的光晕只能照亮桌案上的一小部分。

可这依然挡不住高司马的意趣，他的面前，桌案上正铺着一张纸，上面的笔迹墨色未干，正是他自己深夜读书，偶有所感，提笔为远在边疆的朋友写下的一首思友诗：

重岭高天外，霜风卷枯干。

星月连天幕，不见落日归。

他把这首诗定名为《遥寄杜参军珲》。

高司马的好友，正在安东都护府治所平壤治下的铁围城，其所在驻军军营、并大将军府任职参谋军事（参军）的老朋友、杜珲。

高骏不知道，杜参军这边的边境辖内，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下过一场厚厚的雪了。

帝国安东都护府治所，平壤治下，铁围城。

安东都护府大都护，右武卫大将军、黜置宣抚大使、北道都督、并兼天河道铁围军节度使卿玄真，在铁围城开府主事，组建起自己的幕府。

而被人惦记的杜珲就是同时在这位卿大将军帐下担任他的大将军府参军和天河军的行参军。

高骏这位黑衣进奏的，让远在安东的卿大将军都时常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可这两天他的日子也过得并不舒服。

原本平静无波的边境突然报上来下辖的村县里发生了几起诡谲的人命案子。

尤其是那个本州大族的乙家那个叫乙天宰的县尉，竟然能带回来一具都快烂光了的尸体，还让人去认尸，这谁能去认？不过是在做样子给我们看罢了。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无风也起了波澜。高骏高司马、杜珲杜参军两位这下都坐不住了。

高骏是因为本州下辖诸县冒出来的无名男尸案，杜珲则是因为铁勒在边境的骚扰，以及同时出现的沙湖丘烽燧戍所戍楼里的烽子被杀案。

多地同时出现命案，却都是在铁勒入寇的时候发生的。

高骏所在的本县地处帝国北方边蛮之地，而杜珲所在的单于庭，地处帝国和北方蛮族交界的杂居之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所。

看似毫无头绪的两起完全不同的案子，背后却似乎都牵扯到了帝国的边陲荒漠，那些离铁勒最近的边远小城的方向。

卿玄真卿大将军也听到了风声，下了钧令叫他十天之内结案。

这下杜珲可是更不敢坐了。

不过高骏并不在意，上官让他留心这个案子，他就把压力全都推给下面的人。

潜卧沉剑黯雕弓，横刀唐戟敢从龙。

百战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