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乱雪（三）（1/3）

“这个羊肉要蘸麻酱好吃。”

钱海市中心，某处公寓大平层顶楼，一个穿着麻布短衫的中年男人，给对面递了半瓶麻酱。

坐对面的秃顶男人摆摆手，“还是比较喜欢酱油小米椒。”

短衫男人撇了撇嘴，露出你懂个屁的表情，又在自己的小碗里狠狠加了一勺。

秃顶男人脱下西装，随手丢到身旁的名贵沙发上，又解下领带丢了过去，松了上下各两颗纽扣，做了那么多年老师和领导，欧阳平还是很不喜欢这种作筋骨的装束，所以有点羡慕对面那个在俗世中功成名就，又能穿衣自由的男人。

许氏传媒创始人兼董事长，许幼山。

此时，俩人之间摆着一个紫铜火锅，炭火烧得正旺，几片羊肉伴着红枣和小葱段上下翻滚。

“来，说说看吧，你们是怎么想的。”欧阳平夹起一片羊肉，蘸了酱放进嘴里，发出一声呻吟的满足。

“现在是有点领导派头啊。”许幼山哈哈大笑，添满两杯米酒。

欧阳平白了他一眼：“现在个屁，你小子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跟你说话的。”

他二人确实是师兄弟，只是学成后，因为理念的不同而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虽然如此，多年来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互相都着念几分香火之情，尽量不触碰对方的边界。

但这次……

“我说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你信吗？”许幼山一饮而尽，再添满。

“不信。”欧阳平陪他喝了一杯，干脆道。

这个师弟自小生性懦弱，一向是他罩着，所以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是如何将懦弱跟满嘴跑火车和谐共存的。

“行吧，反正我这种小角色也不值得师兄你动手，你们这次的将计就计啊，算是啪——扑空了。”许幼山解下手串，放在桌上。

今晚他原本打算带小女儿去学钢琴，钱海大学那边突发的混乱，以及师兄兴师问罪的到访，都让他懊恼不已，信息汇总后，事情很快便清楚了，那场混乱的制造者，确实都是组织里的，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潜进钱海，这简直是大大抽了他几个耳光，又不能直接问上头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是上头越过他的安排呢？

如果上头说你怎么搞的，连自己的地界都看不好呢？

妈逼的年轻有为，妈逼的指日可待。

唯一让他舒服点的，是师兄欧阳平也吃了瘪：信息已经描述出大致的轮廓，这次混乱无论是独走还是上头安排，事先都已被欧阳平那边知晓，他们将计就计设了个圈套，想要一举拔掉己方在钱海的势力，但现在看来，最多就是捡到了几颗小虾米，他们那边的势力布局反而就此彻底暴露。

唯一想不通的是，组织花了这些力气，做这件恶作剧式的小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另一头，鲜美的羊肉在欧阳平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他很想把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抓回去就算了，但无论是世俗社会的摄像头，还是他们早就布置在周边的眼线，都明确无误的显示，许幼山跟今晚钱海大学的混乱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上边还有人参与了这件事情。

职业者世界也讲规矩的，这种情况下没法抓人。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他们花了这些力气，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真的仅仅是“让职业者走出阴影”这句口号？

那家伙也是为了这句口号，要把自己给毁了，无论如何，这口气他咽不下，哪怕是坏了规矩。

欧阳平扯过餐布擦了擦嘴巴，许幼山做了同样的动作。

红炭弹出一颗火星，大平层内所有灯光同时熄灭，仅见的轮廓里，几下动作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一闪而过。

啪——

哼——

灯光亮起。

俩人默默对视了几秒，听得客厅处出来脚步声，微笑重新爬上了许幼山的脸，欧阳平也起身套上西装，领带随手塞进兜里，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往餐厅里探进了头，看到欧阳平，欢喜地叫出声来：

“欧阳伯伯——”

欧阳平两步过去将小姑娘举高高，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这是活动前吃完招待自助餐后，随手拿的。

小姑娘高兴接过，又伸出脑袋对父亲说道：“爸，今晚还去音乐厅不？要迟到了。”

许幼山按了按两根肋骨之间，也站了起来：“去啊，你去让丁叔叔把车开出来，送你回去？反正也顺路。”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欧阳平说的。

“别撑了，你伤得也不轻。”

“好啊。”

………………

一分钟之前，钱海大学2号礼堂。

一只手落在于默的脖颈上，在死寂的礼堂中发出一声脆响，于潜转头望去，是一个全身赤裸的中年女人，她此时也茫然看着自己，又茫然四顾。

所有大虫子都消失了，只有近百个赤裸的人，或站或坐，木讷在原地，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