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乌鸦（二）（1/3）

那是高二下学期，黄老师罕见地冲我们发了通怒火，还惊动了何老师。事情的起因是大白、天涯、星星、威威、胡逼，还有我，趁着自习课跑去打篮球。

黄老师让云哥把我们叫回去，从楼下走过时，我看到她脸色铁青地站在走廊上，瞪着我们。黄老师一改往日平和的态度，对我们进行了一顿严厉的批评，并拿出手机挨个给家长打电话，大意是既然我们喜欢打球，那就不用参加期中考，尽情打个够。除了威威的母亲事务繁忙匆匆挂断电话以外，包括我母亲在内的其他几位家长，都按照正常的方式向黄老师致歉，表示会责令教育改正，希望照常参加期中考。

但这种当着全班同学面向家长告状的行为，让大白和星星恼羞成怒。两人忍不住用言语顶撞黄老师，把饮水机的空桶砸向办公室，吓得17班的班主任连连跑开。面对肆意的谩骂和挑衅，黄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她面红耳赤地大声驳斥，眼泪噙在眼眶里，声音气得发抖。没多久，何老师闻讯赶来，他安慰了黄老师几句后，推搡着大白往政教处走去。

这件事，最终以方认错道歉的结尾收场。而我，当天晚自习结束回家后，自然也被母亲数落了一通。

另一次，是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

为了不让成绩太难看，我们几个总爱作弊，尤其像英语这种选择题多的科目，只要正确率高还是能有个不错的分数的。我们用“1234”代表“ABCD”，用“0”代表空格，以短信的方式将单选、完形填空、阅读理解的答案发送给彼此。

谁料，那次的答案来源是17班的一名女学霸。结果英语成绩一出来，我们几个男生居然考出了前所未有的分数。雷同高分卷出现在一群学渣身上，自然免不了要被调查，自己班出现集体作弊的现象，更是让黄老师非常难堪。她找我们几个密集谈话，要求承认作弊行为并交代答案来源。我们承认了使用手机作弊的行为，但为了不出卖靠山，大家咬紧牙关没供出那位女学霸。黄老师非常生气，一方面由于我们作弊，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不供认，导致作弊的恶名由16班全部背下。

其实在这两件事中，我都曾出过坏主意。第一次，上楼途中我叫住了他们，暗示大家统一口径，无论黄老师问什么，坚持说刚到篮球场，没打五分钟；第二次，我偷偷提醒方晟皓清理和女学霸的短信，但一定要保留和我们几个的。

我不清楚黄老师是否知道这，但他们几个应该都不曾“出卖”我。

一众男生中，和我关系最好的是翔仔。

除了篮球，我和翔仔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模仿电影电视剧中的桥段。

很多人会对一些精彩的影视剧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但像我和翔仔一样，能把整部电影的对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连喜爱的作品都契合的应该不多。我们最喜欢、也最常模仿的是《无间道》中的刘健明和陈永仁，《不能说的秘密》里的叶湘伦与父亲、阿郎阿宝，《头文字D》中的拓海和阿木，《亮剑》里的李云龙与楚云飞，自娱自乐的模仿，常引来同学们奇怪的目光，但我俩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顾着斟酌人物的神态与内心世界的变化。我享受这个过程，翔仔也是。

黄老师发现我俩有这爱好，专门安排我俩在自修课上表演《不差钱》。翔仔为了演好小沈阳一角，特地向地理老师赵蔷借了条格纹红裙，赵本山由我扮演，周倩如和金露娜则客串毕姥爷和丫蛋。重头戏自然在翔仔身上，他尖细回转的嗓音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配上惟妙惟肖的神态，逗得同学们前俯后仰，阵阵哄笑甚至吸引来了18班的班主任。

有段时间，我沉迷于《不能说的秘密》难以自拔，影片里逆转时光的桥段和现实中的恋情早夭一对比，时常让我无比惆怅。我跟翔仔谈及此事，询问他是否也有相同的心境，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甲鱼，电影中有很多的美好是现实生活里无法实现的，这的确让人唏嘘。但正因这种差距的存在，人们才能保持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这才是电影的意义所在。”

虽然平时嬉笑打骂，但翔仔骨子里却有比同龄人更甚的中肯，做事体现出的能干和老练，我始终都比不上，这点父亲也深有感触。

翔仔的父亲也是一名驾驶员，受《头文字D》的启发，我俩给彼此的父亲取了外号，我称其父为“臭豆腐”，他称我父亲为“油渣子”。也许因为是同行，两位父亲身上都有一股相似的本分劲，翔仔也继承了“臭豆腐”的品质，踏实可靠，值得信赖。往后的时日里，“臭豆腐”跟我也有过不少交集：2015年翔仔新婚前夜，他跟我们在热闹的小菜馆里把酒言欢；2017年，我在筹备年会节目期间，委托他运送了一块道具屏风；2019年我结婚前夕，他亲自开着皮卡车载我到丈母娘家拉嫁妆。

高三，我们搬到了东旱门路校区。

就当所有同学铆足了劲为高考做准备时，我和翔仔却把心思放在了别处。

我俩都清楚，自己的成绩连本科也不一定能录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点进入社会，做点务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