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封景（1/2）

六点，阎荼坐在地铁靠窗边的位置，灰色的眼睛望向窗外。

车轮滚动，他能听见风擦过玻璃的声响。

“请问……”

阎荼回头，他听声辨位，无神的眼睛对着说话的人。

那人一笑：“我长得不算难看吧，阎先生可否摘个眼镜？”

阎荼沉默片刻，低头摘下隐形眼镜，再抬头，正对上一双纯黑色的眼眸——

他见过这双眼睛。

或者说千年之前，他每日都能从镜中看到，他曾极力躲避过。

这双眼睛的瞳孔竟是和他一般无二的，纯净无杂的黑色。

阎荼的收回目光，这不是他自己的眼，这双眼比他的好看多了，也灵动多了，这是面前这个人的。

阎荼：“你，叫什么?”

“封景。”那人微低了低头，似是想看清阎荼又垂下去的面容，“请问，你是阎先生吗？”

阎荼轻点下颚，“嗯。”

刚刚阎先生叫的不是挺好吗？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

“总算找到了，”封景舒心一笑，“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问您一点事。”

封景揣在口袋里的手捏着一张名片，刚刚魏迟告诉他说：“阎荼和别人不太一样，你找到他就直接和他约时间，说你要办的事，不用说客套话，也不用讲报酬。”

他还是觉得有些唐突了，刚打算解释，阎荼就道：“现在有时间，说吧。”

封景皙长的手指摩挲名片的边缘，语气染上几分笑意，“在地铁里说？”

阎荼掀了下眼皮看他，反问道：“不方便？”

“嗯，是不太方便，”封景头向身旁侧了侧，“这里人有点多。”

阎荼：“那就下一站下地铁说。”

封景笑道：“好。”

地铁站旁的咖啡馆。

阎荼：“你想问什么？”

封景：“我想问问，如何为自己赎罪？”

阎荼看着封景的眼睛，这人即便是说这种话，眼里也是含笑的。

阎荼低下眼，轻啜了一口咖啡，“你想赎什么罪？”

封景等阎荼像品茶一样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才说：“我以为，阎先生是知道的，毕竟，您是桥。”

阎荼手执咖啡勺，缓缓搅动，热气环绕在杯口上方，迷蒙了他的眼睛。

他视线落回咖啡杯中，“魏迟让你来找我的？”

“嗯，”封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玩笑似地问道，“所以阎先生觉得，我这个大恶人，还有救吗？”

封景含笑的眼睛很漂亮，像有星星的夜，但是阎荼在这双眼睛中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人，没有来生。

阎荼答非所问，“我想知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封景：“我能看见。”

阎荼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他也……能看见？

人做的善事多了，便双目清明，便越能看见人间本相。

可他不是罪恶滔天吗?否则怎会没有来生？

封景：“魏迟说你是这世间的因果桥，我不信命由天定，但我信因果公正。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几世累下的罪孽太重了，所以这一世、下一世，命格都不会好，都会不得好死。所以我来找你赎罪。”

阎荼：“别人说，你就信？”

封景笑道：“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我看见的东西。”

阎荼问：“你看得见什么？”

“就像这位。”封景指指正踮着脚，鬼鬼祟祟企图动桌上绿豆糕的矮个子小鬼。

他伸手将盘子推到小鬼前面，小鬼吓得一个蹿跳跑远了。

封景也不叫它，他手托下巴，微笑看着阎荼。

小鬼见没人抓它，抓耳挠腮了一阵，自己在附近转悠转悠，又转了回来。

它将头凑到盘子前，张嘴大口咀嚼。

封景余光扫到去而复返的小鬼，他笑问阎荼："阎先生不介意吧？”

阎荼咽下一口咖啡，将杯子置于桌上，“嗯。”

其实小鬼碰不到实物，再狼吞虎咽也是徒劳，只能尝个味道，吞不进实物。但一般人不愿让它碰自己的吃食。

避秽。

万幸别人看不到它们，万幸能看到它们的人是阎荼和封景。

“你不渡它吗?”封景问。

阎荼道：“不渡。”

世上鬼成千上万，他也不是每一个都渡。这些因微末心结困于世的，最多不过几年，自己便往生了。

封景唇边的微笑并未消失，他说：“我看得见这些鬼，还总是招惹来它们，又时常为身边的人带来灾祸，所以我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

阎荼不明白封景为什么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除了那些罪有应得的厉鬼，没有谁能笑着接受这样的未来。

封景并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真的造过这么多孽，对他而言，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