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御药房纵火（1/2）

太子的右手抬了抬，白微便稳稳地推着太子的车椅，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向正殿。

殿门前的台阶已换成了斜面石板，白微很轻松地便将车椅推进了殿内。

“关门。”

白微听从太子吩咐，在合上门之前，却看到一团灰突突的身影迅速来到陈芳身边，附耳低语了什么。隔了太远，夜色下陈芳的神情难辨，只见他侧身向什么方向打了手势。

白微察觉不妙，却已无路可退，想到陈芳之前的告诫“勿听、勿视、勿言”，此时只能努力按下唇角的苦涩。

之后，两人再无多余的对话。在太子的示意下，白微进入一旁的内室，从柜中最底部取出一身衣物。

空气中刹那散开一股陈腐的味道，带着久未见阳光的潮湿。

白微定睛一看，认出这不是普通的圆领常服，分明是大红吉服。眼下并非时令节日，更无喜庆宴会，吉服还有的用处只剩入殓下葬。

想到这里，白微心中一惊，不合规矩地抬眸，直直地看向两步之外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孱弱的太子已起身扶在门柱边，形销骨立但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忽明忽暗的灯光正好打在男子脸上，白微呼吸一窒，只觉得这人应了那句“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惜美玉蒙尘，常年的病气模糊了原本疏朗的五官，好似打磨掉了每一个棱角的锐气，一双本该是顾盼神飞的凤眸里只剩下了无生气的淡漠。

看到男子露出疑惑的神色，白微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暗暗吸气，捧着吉服走到男子面前，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仿佛在确认。

“殿下决定了？”

太子将目光从白微脸上收回，抚摸着吉服，面露怀念之色，低声道：“孤现在能决定的也不过是成全那些人。”

白微不再言语，绕到男子微张双臂的身后，抖落开手中华贵的吉服，轻轻覆在男子身上。

片刻，太子就换上了繁复的大红五爪龙纹吉服。

白微又从柜中取出翼善冠，回到男子面前，轻踮起脚尖，为男子束发戴冠。

两人骤然缩短的距离，让一向幽居无人问津的太子莫名有了些局促。

年轻太医身上有一股草木清新的气息，仿佛清晨的露珠。此时她微微扬起头，并不知道纤细的脖颈已从单薄的内衬里微微探出。

男子瞳孔微震，目光更仔细地拂过这巴掌大的小脸。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如墨画，自是一派清风霁月的书生模样。唯一的违和大概就是那双桃花眼，太过流光溢彩，浓密的眼睫出奇得长，每一次颤动都如羽毛般撩人。

“你是谁。”

白微整理好太子的冠带，退后一步，躬身答道：“臣，太医院院判，白微。”

“李慕。”

白微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未变，暗讶，天下谁人不知这从出生便被立为储君的嫡长子的名讳。

李慕好似并不关心是否得到回应，视线毫无焦距地随意落在虚处，只自顾自说，“飞鸟尽良弓藏，今日便是独孤氏一脉的最后结局。”

白微眉心一跳，独孤一族十年前因谋逆之名被满门灭族，唯有独孤皇后未被牵连，但最终无声无息暴毙于寝宫。之后，皇帝大修史书，独孤一族的西南平叛之功，救驾从龙之功，丈量土地丰盈国库之功全部从典籍中被一一抹掉。

李慕的目光再次落到白微的身上，从腰间解下一枚环佩，递到白微面前。

“今日是孤拖累了你，这枚蟠龙环佩是我仅剩下的物件，望你此次能逢凶化吉。”

白微看着眼前这枚环佩，玉质晶莹剔透，是以上好的羊脂玉整玉雕琢而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其细腻的油润度可见是被主人经常拿在手中细心盘养过的。

白微抿了抿唇：“臣应尽之分，殿下的好意，臣不敢受。”

李慕却不再言语，只是拉起白微的一只衣袖，将环佩塞入她手中，衣摆一动，人便转身进了内室。

许是手中羊脂玉的温热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热气缓缓漫上了白微的眼底。

她更深地向李慕的方向弯了弯身，正准备退出正殿时，听到内室传来暗哑的男声，缓慢地仿佛字斟句酌，“往后行走宫中，务必谨言慎行，万不可像今日。你毕竟是……”最后三个字隐没在男子压抑的轻咳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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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微一脸平静地回到陈芳身边。

陈芳瞥了眼白微的神色，到底什么都没问。而他身边那个后来冒出来的灰扑扑的身影，倒是打量了白微许久。

这一夜的后续如走马灯式地在白微低垂的视线里碾过。

建初二十六年，十一月末，太子心疾发作，太医回天乏术，最终太子于亥时三刻薨于东宫，年二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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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初春，御药房后殿的一间屋里，白微次日不当值，收拾着需要换洗的衣物，准备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突然手背一凉，是那枚水润的蟠龙环佩，静静地躺在衣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