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两世为人（1/1）

等苏婍萝和风落颜终于把袖子烘个半干回来时，发觉顾夕萤不见了。二人也没多想，觉得大抵是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了罢。正好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笛音才散要回座。一姑娘抱着古琴来到中央。定睛一看正是顾悄然。

顾悄然不愧有“云京第一才女”之称。与重泽楼一遇不同，今日她着柳绿宫装，梳轻云卧髻；整个头上只斜插一枚梨花琉璃簪，眉间点翠钿花。正如诗词中说的江南烟柳那般清新脱俗，袅袅曼妙。

她没染指甲，抱的也是一把素琴。柔荑轻触，指下琴音绵长，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曲终了，仍不绝如缕。

“弹的真好。”苏婍萝虽不懂琴，也能听出其中意境悲凉。只不过今日场合，貌似不该弹这样的曲子。

风落颜闻声低头与人耳语：“敢抢阳嘉郡主的风头，这个顾大才女有两把刷子。”她说完又啧啧几声，调侃道：“先是阳嘉郡主找你茬，然后靖南王弹琵琶，现在又是顾才女出来抢阳嘉郡主的风头，这趟来的真叫一个值啊，可惜方才靖南王弹琵琶我们没看到。”

才说罢，顾夕萤就回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自家姐姐弹的曲子冷了气氛。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循声看去，竟是韶阳王。

苏婍萝想到昨日永信宫里，从始至终韶阳王都未言语一句，今日倒是先发制人，开了今年春日宴作诗的头。

“会弹《幽篁曲》，顾姑娘名不虚传。”韶阳王赞赏道。

此时已经有眼尖的看出太后面色不佳，不过不敢多嘴。苏婍萝也瞧见了，想着或许是因为阳嘉郡主被抢了风头，亦或许是韶阳王突然发声，乱了秩序。

早一步回来的江迟初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母亲的脸色。想着刚才的顾二姑娘，便想救圆个场，不然母亲怕是生气要拿她开刀了。

“有诗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顾姑娘想必是曲高和寡，想叹知音难求。”

顾悄然本就想着出风头，才反其道而行以悲曲感人心，由此示琴技高超。现在不仅韶阳王，连清河王都帮她圆场，虽不知其原因，不过这就够了，反正她的面子已经很大了。微微一笑退了场。

后再无表演者，太后面无喜色的宣布开席，这才进入真正的对诗环节。

正巧这时宦官的唱和声响起，延帝带着苏才人和三位皇子来了。

还没等众人行礼，突然听到边上一阵惊呼，紧接着传出声声尖叫声——“有刺客！”

不远处打亭子里飞出两个宫婢，后面的拱桥上下来两个宦官。前后夹击，人群彻底乱了。

刺客有好几名，有男有女，潜伏在各处。装成宦官和侍卫的两位行刺的是延帝。而其他人却是直直的向男席那边杀去。

日光下明晃晃的剑朝四个王爷就去了。风落颜一手拉着苏婍萝，一手拉着顾夕萤，朝垂花门跑去。苏婍萝突然想起来自家大哥可是坐在那伪君子身边，就是刺客冲过去的地方，大哥可不会武啊！她回头看去，汜临王，韶阳王和清河王不愧常年镇守关外，随手抄起插在外围的春幡与刺客交手。而大哥那里刺客来得太快太突然，来不及防备，从腰间抽出扇子挡在面前。剑受扇骨阻挡，划过面门，随即刺破扇面，苏尚越偏头，剑尖贴着他的耳边掠过，危急时刻，他大哥直接掀翻桌案，将那个刺客压倒在地。但是事情并没完，另一名刺客在背后狠狠刺来。

苏婍萝惊慌之下，松开风落颜的手，抓起一旁桌上的瓷杯，跑着向刺客砸去，同时大声喊道：“大哥！”

这一砸算是使出了全身的劲，挥得她胳膊骤然一酸。可毕竟是个姑娘，不懂得力道，杯子落在刺客的肩头，让他顿了一下。苏尚越趁机躲开。

风落颜觉得手一松，回头再看，小表妹甩着瓷杯掷中了刺客，那刺客剑尖偏转，对着小表妹飞了过来。

剑，就要刺中苏婍萝。

“小表妹！”

苏尚越闻声扭头看去，剑光凛冽就要落在他妹妹身上。他的眼眸顷刻收缩，然后疯跑着想拽住刺客。

苏婍萝眼看刺客近在咫尺，却动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把她拉开，剑尖只来得及划破袖子，在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苏婍萝吓得浑身僵硬。

木木地转头，然后被一把抱起，跑向远处。属于江璟瑜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她紧闭上双眼，不敢妄动。周遭兵器交锋发出“铛”的脆响，不知过了多久，才察觉颠簸的感觉消失。

原来是宫里的侍卫从神武殿那处赶来，将刺客擒住，她终于放松下来，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江璟瑜感觉到濡湿的肩头，想着这小姑娘是掉了多少泪，冬日的衣裳都给浸透了。他提了口气，说道：“别怕。”然后走向苏尚越。

苏尚越接过苏婍萝放在椅子上又是一番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在。”

苏婍萝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江璟瑜就站在一边，拂着被她攥皱的肩头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