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花板是什么板？（2/2）

公司的人每每路过万华门口，都会被里面的热烈吸引。起初，他们与这些“特殊”的学员还似有隔阂，时间长了也熟悉起来，有一些社交牛人会在午休时间过来，看漆器，与学员们聊天喝咖啡，不分你我。

吴克俭偷偷地问，“不是说上海这边的人都很有距离感吗？”

姜呦呦也不得其解，说：“是，很少见相邻公司这么热乎的。可能这边不少公司都是搞艺术的，心态比较松弛？”

董珺就说：“气场这东西，就是很难讲。”她最近心情不错。

街道的残疾人助理员小廉很尽责，几乎每天都过来看学员们学习的情况，听说生漆会过敏，还提前备好足够的过敏药和防护设备。

他是上次合作摄影活动的潘老师介绍的，一个瘦瘦的年轻小伙子，脾气很好，遇上有人情绪激动大吼大叫，他也很少会生气。

姜呦呦就说，“小廉，你太适合助理员这个工作岗位了。”

“可能因为我也是残疾人，也是从小做康复、学技艺，后来出来找工作，很懂我们这个人群的心理和需求吧？”小廉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腿不行，但我算是最幸运的。”

姜呦呦顺着他的手看下去，没看出什么异样。

姜呦呦又问，“你如果不做助理员，会做什么工作？将来最想做什么呢？”

她问完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变向地问他：有什么职业规划？这是世俗的问题，她最近面试人时常用到的句式，此时一想，其实这也是她最讨厌回答的问题。

小廉说：“现在的工作就是我喜欢的，没人赶我走的话，我就一直干下去了。”

姜呦呦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听到什么远大的规划。

她很佩服小廉，还有他的伙伴们，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内心挣扎才能有这样的心态。如果是她，可能会嫉妒仇恨颓废，恨世界恨一切，直到恨不动了为止。

相对于很多精致的萎靡，朴实的活着更动人。

“哦对了，我听潘老师说，你上次摄影活动没收费，这样不行，至少要把材料钱算给你。其它街道的也都在打听和你们的合作呢，你做生意不能总赔钱。”

想起在这边的繁重开销，姜呦呦同意了。

学员中有一个中年男人打磨手法特别熟练。由于课程为了缩短时间，漆器胎体都是提前买好和裱好的，学员们只从吃漆和髹漆的过程开始，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做的全部是如何使用工具、反复打磨。

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像初学，别的学员还在抖索着手用较粗的水砂纸磨平，总有人忘了沾水去粉屑，他已经在细磨颗粒了。他的垫块也用得很稳，力道掌握合适，每一次用手拂去残灰，漆器低调内敛的光泽已若隐若现。

“那位，大家都叫他李哥吧？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学过？”

“哦，对。他以前在老家山西跟人学过漆器，后来弟弟来上海工作，带着他，他就在附近住下来了。一有学漆艺的课程他都去，特别积极。”

“他有出去找工作吗？”

“当然，这种人要强，肯定不想给家里人添负担，但脾气也轴。”小廉说着突然乐了，“年前他刚炒了食品厂的老板，你猜是为什么？因为那老板天天宣传公司为残疾人提供就业、关爱女性，外界一片好评啊！其实无非就是想用廉价劳动力，再拿优惠政策。李哥说，老板一有活动或者有采访，就把他们几个拉出来帮他做秀。年会上老板又拉着他们自夸，他觉得很受侮辱，直接甩了话筒下台走人，再也没回去。”

“有个性啊……”

“他一走，另外几个也都走了，是都受够那老板了。”

姜呦呦心里一惊，这种沽名钓誉的想法她也有过，被小廉这么一说，不禁汗颜。她自以为很会尊重弱势群体，但也在不知不觉中以异样目光看待他们。

前方两张大课桌上，气氛热烈欢乐，他们不知这边站着的人里，有人因为深藏的私心被无意说中而坐立难安。小廉也不知道这些，还在饶有兴致地讲述着学员的事，太零碎的话姜呦呦没听仔细，但是有一句她听清楚了。

小廉说：“其实很多残疾人很乐观的，他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人本来就都不相同嘛！可是外人的眼光会让他们觉得，你不自卑是你有问题。”

姜呦呦若有所悟，吁了一口气，进而又欣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廉，我这边最近正在招人，我觉得李哥就挺合适。”姜呦呦问小廉的意见，“是我直接找他，还是你帮我问问？需要办什么手续的话你跟我说。”

“这是好事啊！这叫什么，‘双向奔赴’吧？”小廉很乐意促成，“回头我先帮你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