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万华漆艺工作室（1/2）

那天夜里，万华门口的圣诞树被人烧了。

说烧不全对，是烧不起火来后的一次摧残践踏，不知是不是那些熠熠发光的小灯刺激了失意的人，它们被砸得稀碎；与圣诞树一起被劈烂的，还有“万华漆器工艺厂”的大红招牌。不用说，这鲜艳的红也是罪过。

一大早，附近工厂的人都围在万华门口谈笑风生，有人来得晚了，还急着向先到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带着兴奋的表情，跟要娶媳妇似的。

“太招摇了，非要弄棵圣诞树，给人砸了吧？人就得低调哎！”

“昨天晚上她还跟个男的在一块，看着挺高兴的，不知道后来咋了。”

那会儿同事们还没到，姜呦呦戴了双胶皮手套出来，环顾一圈围观群众，笑问，“发生什么喜事啦？都这么高兴。”

没有人帮她，仿佛沾她一下就会被同伴取笑、就会招来麻烦。

姜呦呦心通通狂跳，但不想在他人面前败下阵来，于是从容地将倒地的云杉树杆扶起。胶皮手套有一处烂了，手指被针叶扎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眼圈红了，泪不会掉下来。

树扔到厂区外垃圾站，回来清理一地的狼藉，这时人群已散了大半。

姜呦呦将被砸裂开的招牌抱到厂房里，就像妈妈抱着受伤的婴儿。她走到自己的操作台旁，缓缓搁好，背对着大门，泪才缓缓落下来。

这命运多舛的招牌……以及一切啊！

等终于平复了情绪，姜呦呦把脸洗得不像哭过，才去看厂门口唯一的监控录像。同事们马上就要到了，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泪脸。

监控里，搞破坏的人发泄过后，得意地朝镜头挥手，明目张胆挑衅，丝毫不遮掩，正是前几天拎着棍子要找姜林和罗欣玲算账的男人。

报警呀！抓我呀！你能拿我怎么样？

同事们陆陆续续到了，知道厂里发生这事竟也不大奇怪，也是“大世面”见得不少了。吴克俭嘴里嚼着三丁包子，边吃边问，“还报警吗？”

姜呦呦说：“该报还得报。”虽然知道对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有恃无恐，报了也起不到震慑力。

派出所的同志们来了，见又是万华，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开始做笔录。因为周千文当晚出现过，也一并被找来问了话。一个鸡飞狗跳的清晨。

警察同志说：“你还是镇上找个房子住吧，一人住这儿多不安全，下一次后果就不知道多严重了，啊？”

姜呦呦连连点头，“我这两天就找，这两天就找。”

她的鞭子没使上力气。夜里有人搞破坏时，声音被隔壁轰隆隆的机器声掩盖，什么也没听到。不过即使跑出来也没用，监控里那男人手脚快准狠，每个动作都像开了二倍速，一通砸踩，然后故意拿手机照亮自己的脸，冲监控挑衅一下，再消失不见。

最近真是热闹不停。有人说准备办签证，要去土耳其找姜林算账，就算坐牢也要问出钱在哪儿；有人大骂，只要他敢回来，一入境就将他剁成肉酱。

骂归骂，冷静下来发现都不可行，最后都只成了一种发泄。

但这件事过后，万华消停了一阵。奇怪的是，出事的时候没人怕，平静了反而提心吊胆，总觉得下一次不知哪天就来，又会是什么花样？

姜呦呦和同事们间的关系变得微妙，每个人似乎都有许多怨言和心事，又无法诉之于口，连工作沟通都变得客客气气，十分生疏。

周千文看在眼里，提醒她，“你要担心有人离职啊，人都没有安全感了。”

姜呦呦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周千文最近上海和金林两头跑，不放心，看这边比较安稳了，这才收拾行囊去新疆旅行去了。他说也要捡起自己的喜爱，他的热爱就是行万里路。人培养一个喜爱多难呀，不能丢掉，赚钱重要，看风景、看电影、吃一顿美食也很重要。

这个节骨眼上，姜呦呦仍没法逃离，生怕从外面回来，这里已经变天了。但周千文去旅行了，她的心情有点不一样，以往两人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几月不见也属正常，但这次，只是几天的旅行，却感觉距离真的远了，心里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新疆的地理距离太远吧。”

被砸坏的招牌一直放在她办公的区域，越看越伤心。上次那个砸玻璃的也不过是踩了几脚“全国助残模范单位”的牌子，这次对万华的招牌可真是下狠。

姜呦呦朝着西北风的方向感慨：这个冬天好难挨。

江篱反复提醒她，你千万不要替姜林还债，这等于你担下了后果，还一次，后面会有源源不断前来讨债的，那不是你能承受的。

“我知道。”姜呦呦叹气，“如果哪天真给钱，也是为我妈，不是姜林。”

万华内部又一次人心慌慌，搞得姜呦呦也很烦燥。员工们的牢骚没说在大事上，而是从小的地方抱怨。太冷了，每天穿得粽子一样，路太远太难走，胃最近总不好，家里人有意见……

姜呦呦原想在这里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