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万华的单（1/2）

一次回金林镇，姜呦呦下了公交往厂里走，脚步比去时轻盈许多。

这两天她最挂心的只有这批漆器。漆干不等人，前道漆脱黏后就要髹下一道，如果漆干后长时间不髹不仅会氧化，干透后再髹下一道会造成脱壳。

记得被迫停业整顿的那一天，吴克俭他们忧心忡忡。他说：“反正这次举报的是噪音和违规经营，又不是污染和质量问题，偷偷干活没问题的。”

姜呦呦也很担心，又怕被人抓把柄，情势所急，就是向上反映问题也来不及，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这几天工人们半夜偷偷过来髹漆，凌晨再离开，这批漆器才没有前功尽弃。

她说有什么事她担着，只要漆器能做好。

这件事解决了，其他的她就不再那么惧怕，她现在电量满格，已准备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跟同事们说，这个月给他们加奖金。

谁知吴克俭摆摆手：“哎，算了，都挺难的。白天我们不也都休息了吗？”

刚出事时还叫叫嚷嚷，生怕少了他的钱，这会儿却主动拒绝了奖金。姜呦呦眼圈一红，笑着说，“我已经请律师帮忙处理，清者自清，说不定还能反告他们诬陷。万华不会有事。”

“确定没事吧？”

“其实这算是很小的风波，但我以后会谨言慎行。”

等待的这几天里，白天姜呦呦不是看书就是在绘图稿，那本《酉阳杂俎》她已经翻过好几遍。她从小就喜欢鬼怪神仙，恨不得能有一支神笔把里面的故事都画下来，描绘或刻在漆器上。

每个人都说她，小姑娘太重口味了，只有罗欣玲夸她，说自家女儿天生富于想象。

她有空就自己做饭，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怎么炒都好吃。罗珊做好饭也常给她送过来，她好像天生就像个妈妈，很细心很会照顾人，姜呦呦意识到对方是很乐在其中，也就不再拒绝，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喜欢傍晚去跑步。再没有比初秋的天空更美丽的了，她不愿放过彩霞任何一秒的颜色变化，于是在每一个晴天的傍晚，早早跑出去，跑完了，坐在田野上仰望天空。

一边是小镇的喧嚣，一边是人烟稀少的旷野，就像一个人拥有对立的两面，激烈争斗又和谐共处。

姜呦呦缓缓地舒气，明明是自己的家乡，却用了好大力气才习惯与它相处。

这几天相关部门的人过来调查情况，来过几波人，询问一些事项，做了一些记录就走了。又过了两天，工厂被批准正常经营，吴克俭他们第一时间跑来工厂，二话不说就跑车间忙乎去了。

通过这次事件，姜呦呦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重拾雕漆工作，万一将来又遇到类似的事，她以一己之力在厂子里也能撑一撑。

罗珊主打网店的事，她就多抽了些时间泡在车间里。

髹漆的技术比灰胎更难，尽管她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练习，当真正面对这些漆器时还是不敢下手。手里抓着的鬃毛刷似有千金重，朱学藏看到了，打趣说，“没事，我老朱调的漆，你闭着眼都能开好。”

姜呦呦笑了。吴克俭说得对，朱学藏骨子里自信又闷骚。

她终于将蘸漆的刷子停到一个茶碗上，那一刻她顾不上感慨，像小孩学写字一样，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下一下认真地刷顺，连眨眼皮都觉得是打扰。工人们在旁边偶尔指点一下，嘻嘻哈哈地取笑她，雕钻石都没你这么小心。

姜呦呦会做漆器，只不过火候还没练好就放下了，一放就是几年。漆艺的学问浩海无垠，她充其量也只是练了剔红、彰髹、犀皮和一些点螺，调漆调油以前也是用工人们调好的，她要重拾技艺，想能顶个人用的话，需要下很大功夫。

好在她回来的日子每天坚持练习，至少起手很稳了。

工人们又说她，“老板要啥都学会了，我们咋整？”

姜呦呦便说：“你看那些大老板，好多都是技术出身，卖手机的，卖小家电的，卖电脑的，都是这样是吧？老板对产品不熟悉绝对不行，不懂行也不行，容易被糊弄。”

大家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老姜总不也是“漆艺大师”吗？

***

在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万华迎来了第二个订单。

小院子的气场很怪，要么没人来，要么都来，有人上门是为了业务，有人是提着水果篮来道歉的。他们在小院济济一堂，彼此打量，怪异的热闹。

不用说，道歉的那一批是收到律师函了，来求和解，求原谅，说一切都是误会。姜呦呦暗骂他们来的真不是时候，纯粹捣乱嘛。她几句话先把他们打发走，没说和解，也没说不和解。

客户是扬江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顾九州，他目送那帮道歉的人离开，可能对万华漆器的现状多了一些质疑，便多问了几句。

“姜总，我是好奇啊，你打算跟他们和解吗？”

“如果和解，起不到警示作用，怕他们以后再犯；如果不和解，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这次事情不大，我也没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