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唯一的总（1/2）

“漆树结疤的地方，是它最坚硬的地方。”

万华漆器厂车间的墙上张贴着许多宣传画，巨细靡遗地讲述着中国漆器的历史和工艺过程，从河姆渡发现的漆器开始讲起，讲到当今社会的漆器造假。这些宣传画主要是给前来实习的学生和参观者们看的，员工大都对此视而不见，但姜呦呦很喜欢。

罗欣玲也喜欢看，她对这些资料如数家珍，也常代表工厂给客人们当讲解员。

宣传画里就有漆树的照片。姜呦呦没见过真正的漆树，父亲每次说带她去看，都因为路远活又苦重就没让她去，再后来工厂都是直接买生漆，就更没机会见了。

但漆树的照片见得多了，她都认得。

她对漆树最早的认识，都是罗欣玲给她讲的。那时她鬼怪故事看得多了，脑子里总会产生各种奇思妙想，看到漆树被割两刀后流出乳白的汁液，想到了树精树怪。

“妈，那是树的血还是眼泪？它很疼吧？”

“那就是大漆的原料。”罗欣玲不忍破坏她的古怪幻想，却又不得不告诉她真相，只好尽量说些温柔的话，“漆树很会自我保护，它们一受到伤害就会分泌汁液来修复伤口，慢慢地，这些汁液就干了，形成坚硬的保护膜。”

说完，她又认真地补充道：“漆树结疤的地方，是它最坚硬的地方。”

姜呦呦一点就通，她伸出自己的小手给妈妈看，“我前几天剔小葫芦割破的伤口，也结疤啦！”

伤口会愈合的。

时隔这么多年，姜呦呦带伍玥站在这些宣传画前，把伤痕累累的右手伸给伍玥看，“你不知道我的手指多可怜，伤口比道家画符咬手指咬破的都多，我都忘了当时展示给我妈看的是哪一根了。”

伍玥本来听故事听得着迷，见她豁达明朗，笑着说，“这么多疤印你也不当回事啊？我得给你推荐个除疤软膏，信我，绝对不是智商税。”

“疤在手指头上又不影响美观，不痛不痒的，不用。”

“随你。”

身后有工人路过，不理解她们为什么总是站那里看画，就还都是老内容嘛，有什么好看的，老板们就是闲。

工人递过一张单子来，“老板，这些都得买了。朱红推光漆别买这家的，又贵又不好，刻刀得再买这种头的，还得买点熟桐油、提庄、松节油、滴管……”

工人叫朱学藏，和吴克俭年龄相仿，却是个不苟言笑又老气横秋的人。他用一张采购清单将两个女人拉回现实，姜呦呦看着单子愁肠百结，又是好多钱，每天一睁眼便是各种采购、各种交费，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需要买。

“得咧，May，停止伤春悲秋了，上楼干活。”

工人招齐了，是吴克俭配合招的，姜呦呦并没实际办厂的经验，还是照着印象中对漆工的要求来。因为养不起太多人，每一个都尽可能招多面手，既会画又会雕、既会调油调色灰胎也能打包运输，最好还会电脑、会打扫、会算账，她自己也是能顶则顶。

吴克俭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策略，自认比她头脑清醒得多，但表面还得恭敬一些——

“现在都是电脑绘图，效率快，设计好模型给客户一看，满意了照着做。还有啊，呦呦，你不打算弄个网店、再招个主播配合卖货吗？”

“现在不是还没成品吗？”

“也是，过段时间招也行。反正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吧，网上的渠道肯定不能少，扬江那边做得好的两家都是这样操作的，连那些卖工艺品的小商店也都搞这些。”

伍玥也是网络平台深度上瘾者，频频点头，“有道理。”

吴克俭见伍玥也帮衬他，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主动提出愿意先运营个号，发点内容，以防将来真有流量了、粉丝进来一看啥也没有。

吴克俭邀伍玥一起，“咱俩一起弄个号？”

伍玥知道他全部的心思，“好啊！”

姜呦呦没完全同意他的建议。虽然她自己也算个半吊子美工，稿图能手绘、也会电脑画，做点效果图不在话下，可她还是浅笑着对吴克俭说，“能手绘先手绘吧。”

不过有了吴克俭，购买材料就顺利的多，再跟客户沟通、确定好需求，设计了几款剔红的茶杯碗具和包装盒，连同尺寸等参数一起发给客人，忐忑地等回复。

伍玥带着电脑来的，帮忙的同时也不忘工作，她联系业务多数是通过平台自带的聊天软件、whatsapp或是邮件，偶尔才有客人打电话过来，她用流利的英语沟通，一旁的吴克俭看她更如看仙女。

“还是上过大学的人好。”他既羡慕又伤感，更喜欢伍玥了。

姜呦呦心也被扎了一下，大学也是她的痛，不管说多少自我安慰的话都没用。那时多撑一下就好了，心里的伤痛能过去，身体的疼痛也能过去。

岁月无情无义，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忘掉原来的底色，活得嚣张或懦弱，但风干硬化的心肯定还有会痛的地方，大学就是其中的一件。

“我去睡个午觉，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