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豆子（1/2）

17岁。

奶奶坐在客厅里边剥豆子边听着电视机传出来的声音。

“奶奶，我以后不想结婚了。”

张雨怡将手伸进装豆子的盆里，绿莹莹的豆子将她的手掩埋起来。

“你现在这么觉得，以后就不这么觉得了，女人早晚都会结婚的。”

“那我不生小孩。”

“可不能瞎讲，没有小孩，你以后老了就一个人在房子里，生了病都没人管你，多可怜啊。”

张雨怡握住一颗豆子，捏紧又松开。

生命就像一颗豆子，它落在土地上，贪婪地吸食着养分，落在女人肚子里，就贪婪地吸着血肉。也许吧，也许真的遇到了那个愿意相伴一生的人，她愿意怀一颗小小的豆子，等豆子长大了，变成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抱在怀里哭，一点也不像原来的豆子。

19岁。

河流潺潺而下，张雨怡拿着湿漉漉的红色帽子四处张望着，离她不远处蹲着一个女人，正在一堆衣服里翻找着什么。

“喂！”

张雨怡站起来，冲她摆了摆手，女人看到张雨怡向自己冲来，突然站起身朝河岸上跑去，张雨怡只好跟着后面追。其余的人纷纷抬起头看着二人。

“喂！别跑！”

女人听到这话，跑得更快了。张雨怡的腿还没有痊愈，她跑得很缓慢，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那女人。

女人一个劲闷头狂奔，一不留神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张雨怡见状赶忙跑过去。女人看到她，害怕地用双手护住脸和头。

“这是你的吗？”

张雨怡蹲下身子，皱着眉头甩了甩手中的红帽子。

女人点了点头，伸手想拿回帽子，张雨怡歪着头，把手向后一甩。

“我长得很吓人吗？”

女人摇摇头，她仍然护着自己的头和脸。

“那你跑什么？”

女人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

张雨怡打量着她，她看起来年龄很小，准确地来说应该叫她女孩。她的脸颊有些婴儿肥，头发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棕色，手粗糙得不像一个少女的手，身材小小矮矮的，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小猫，小猫始终不敢看张雨怡的眼睛，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张雨怡将帽子递给她，在她接过帽子的瞬间，她的额头上如爬虫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女孩抢过帽子就往头上戴，湿透的帽子将她的头绷得很紧，水不断从她的额上往下流。

张雨怡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不敢用太凶狠地眼神看她，因为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击碎。

“我帮你洗干净再戴吧。”

张雨怡朝着女孩伸出手，女孩将张雨怡推开，自顾自地跑掉了。

张雨怡独自站在布满石头的小河边。

奇怪的人。

太阳渐渐下山，鹅黄色的夕阳笼罩在天边，张雨怡抱着盆走回了屋子，在门口正好碰到了许志宁，张雨怡独自走向屋后，不愿分享给许志宁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叫住许志宁。

“那个...”

许志宁疑惑地看着她，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你之前给我的糖，还有吗？”

“有，有，你想吃吗？”

张雨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我明天带给你。”

许志宁冲着张雨怡笑，他看着眼前的她，头发被扎在脑后，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人也很是憔悴，她像一团干枯的水草，一只溺死的水鸟，一场无人观看的电影，一片烂在地里的落叶。

他明知道的，明知道她在日渐萎缩却无能为力，于是他的笑也渐渐死去。

他们亲手把一朵朵花从枝头摘下，然后榨取它们的枝叶，掠夺它们的美丽，他们心知肚明。

张雨怡冲着许志宁用力挤了挤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随即转身离开。

这里的夜晚总是漫长的，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抬起手机日暮刚刚降临，放下手机月亮早已西沉，那时候，张雨怡不觉得时间漫长，只觉得夜晚太短。等到天亮，她将窗帘全部拉上，将自己全部包裹在黑暗中，这样能延续一丝黑夜。

在这里的好多个好多个夜晚，张雨怡就这么躺着，什么都不做，她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不过现在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眼泪了，那些无比难过的，每每想到就如同汹涌波涛袭击心脏的事，她将它们全部打包到看不见的角落。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掉眼泪，张雨怡这么对自己说。在这个挤满了人的小村子里，男人，女人，小孩，就是没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她生活在野兽遍布的丛林里，寸步难行。

手里握着糖，张雨怡快步走到河边，河边还是蹲着那么一群女人，比昨天更多些，不论老少，她们都佝偻着背用木槌一下一下敲打着衣服，像是在进行无力的怒吼与哭号。她到处看，可是哪里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