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休憩（1/1）

“今我皇上，任人图治，日以实政，有太傅如此贤臣，何愁无万古山河。太傅可知，四海之穷民，十室九空，非不颁赈恤灾，颠连无告者，满门屠戮者无数，不知太傅可曾上达下察？德意未宣，幽隐未达，上费其十，下未得一。今叶沧澜受三鞭叩问，四夷内讧，西支东吾，为何贪安享逸不患戎兵？”

叶沧澜本欲告辞，拂袖而走，鸦青色的袍角正褶微风，但终心有不甘，回眸质问，语多萧肃，眉眼藏锋。叶沧澜不甘心江山就此易主，哪怕是一丝希望。当今外戚当权，摄政王独揽一切，先帝子嗣凋零，太后一薨新帝岌岌，往后便再无有祭拜之日了。

到底非纨绔胄子，只心知若天下抑郁不伸，何以召祥，今太傅重刑罚女，亦当重刑罚外。

话刚毕，眼底波澜平渺茫清，如山岳河海。见一婢子上呈书信与太傅，再听其言关乎阮卿，其女欲挽留两日，以备谢礼。

缓了神色，雍整仪容，扼腕舒眉，又复神清骨秀，仿佛刚才不曾眄视指使，叶沧澜不曾像今日这般失态过，本是忌讳高谈论政，也本是不近女色，都在今日破了例。

迟疑抬手轻触呈上来的外衫，闻其为阮卿亲手缝制，愣愣看着，渐渐出了神。上面暗纹针脚连贯精细，虽比不得茶芸绣功，却胜在丝绸面料，晶莹润泽。叶沧澜突然想起，彼时在阮卿狼狈时曾给她披了自己的外衫，她倒是恩怨分明。

眼中寒意褪去，只剩清澈，特意为自己缝制衣裳，除了母妃外，她是第二个。耳边听不进太傅的驳斥之语，只突然间想起阮卿也有这般面红耳赤过，那一句话萦绕于耳：“你同她，又同我，是什么关系？”

斜阳日头落了一身，眼角不自觉微勾，对那太傅道：“令爱伤重却盛情留客，我岂能不尽人意。太傅可知，令爱心病已患多年，心病还须心药医。”

闻其非道，阮太傅但闻一小辈之疑，则是稍面红耳赤。数番思，小友倒是思达，言语谘畅。虽以为金也，此所言悦升之甚。吾不畏人言，既知女所在，又贴之文实非是。与其阴阳以违己，不如闻人之谏言。

欲探公子口问其女之心，弃事复予。听之反教于我，知关心女之情。观则书多，圣贤书亦不能定。云其为财用，我观不然。心有志，志甚远，而不知所成，亦不似闲人。称双剑一事，坦荡焉，无有其事，似今新为女刑者非己也。本不欲将家人之舍，而身又一疑，女有所好于情，又不知女今日不以情至深也，又不知女之心，流入两难之地。

口欲留二日，待女觉复言。而顾反义愤激之于己，为天下易主，外戚当权，奸臣作威福，百姓苦之。朝堂之上，摄王一权，孰不敢妄言。上有佞臣，下有贪吏，民于其庭，苦之。吾每出见此于不忍，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听之，晓然，屏蔽左右，坦之。

“尔可知路歧，难于江湖？其摄王手遮天，贤臣谏言，受其压迫。良久，贤者不见曙光，亦不愿同流合污，身修己，只此而已。无首者，凡出头者皆为鸟。而欲为其首者，且信服之言？之事？之物？之谋划之策略？空有抱负，数语使人信可，妄念。示尔力能，予将服汝。”

阮太傅见婢忙送一书，发文，见女欲送物，婢于耳畔传女之意，将公子挽留二日。使婢呈衣以进堂，付之。“公子留步，不如依小女之意，在府中休憩几日，如何？”以女意将留人，女大有私意，遂随之。“此事多谢小友告知。”揖之，使侍者引之客房。

阮卿在房中养伤时日，虚弱难行。多半卧榻，执绣盘纂修纹样，一副男士腰带的模样初见雏形。烛火晃眼，眼睛有些生涩之意，这才放下绣盘，丝帕揉了揉眼这才舒服了一些，抬起绣样看了两眼，扶额哀叹：“好难喏，这里又错了。”

那日丫鬟送信回报爹已然应允请求，叶沧澜此刻住东边的淮竹院中。

阮卿抬眸看了看天色，尚早。养伤多是躺卧很少下地，只觉日子百无聊赖，再不沾沾地气怕是要气血迟滞了。也罢，去寻一寻他。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吧。无论如何这也是阮府，怕他待得不惯，作为主人家去问候一下也是应该。

她心中不断说服自己，终是笃定主意，便下地朝那院落行去，伤势尚未痊愈大好，背上仍残留钻心疼意，故而行的极慢。

“叩叩。”

轻轻的叩门声不轻不重，带着小心和试探，院内无回应，悄无声息得让人难以分辨这里面是否有人。

难不成，他又独自离去了？体力不支倚在门梁上借力。阮卿心中惊疑不定，一时脑嗨又想起了那个与他同行的女娘，虽是他同自己说过无甚关系，心中惊疑不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推开院门朝内行去，花园无人，阁楼也无人，书房也无人...

阮卿越走心里越是失落，难道他真的又离自己而去，而这次竟是不辞而别。心中失意，指尖攥着精心准备的疗伤药膏，垂着头走，思绪纷乱。而不知何时走入内堂，潋滟水汽中竟有一人影，再抬头时已近在咫尺，讶然睁大双眸，掩唇，也不知道房内沐浴的人发现了自己没有，慌忙找补，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