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享（1/1）

萦于鼻尖透骨女儿香。阮卿神绪浮沉终日不得清明，额间透出细密汗渍，面仍白纸，反复在疼醒过来和昏迷之间苦苦挣扎，此等滋味不足外人道。

这般苦苦挣扎不知多久，阮卿只觉神思倦怠，精力不足，心血迟滞，精神极度疲惫，眸中隐隐得见一丝光亮，浑身却动弹不得，稍有动作便是彻心剜骨般撕裂疼痛。眼前画面朦胧，已然分不清梦境现实，十分熟悉的陈设，甜淡的馨香不难判断自己这好似是在梦中回家了。苦练数载再未曾闻过熟悉的馨香，下意识以为自己沉溺梦境不可自拔，她眼瞳低垂放空，疲惫不堪的任由思绪放空，渐渐想起自己从前稚时——

“爹爹，卿卿什么时候也可以像爹爹一样勇敢，以身犯险赌上一切也要迎娶娘亲。”稚嫩声线带着憧憬的期待，阮卿明亮的眼眸中孺慕满溢，望向爹爹的眼神羡慕又佩服，尽管已然听过爹爹娘亲讲过许多许多次。

“小卿还小，不懂这世间有些人便是穷尽一生一切亦不可弃。于爹而言，若无你娘幼时于此时时相陪，日子了无生趣。许是小卿往后，亦会同命定之人相遇，为了相守相配拼尽全力，这世间诸般苦乐，合该同享。”爹笑意盈盈的话语犹如今日耳边再现。

“卿儿，这世间诸多事，本该顺应天意，可为与不可为，其实心中早已了然。而，人同别的种族不同，诸如万般不得已不可求之事，却愿因心中执念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可娘亲的卿儿不应当有可求不可得的东西，娘亲今日便是要教卿儿，若拼尽全力仍不可得，便莫要偏执一隅。”而娘亲却是温柔又坚定的将这份道理刻入稚时年幼的阮卿心间。

“小姐，您醒了！”

思绪缓然收拢，视线清明起来。她眨眼看见了从小陪自己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身上深深浅浅的伤上了药，衣衫已然妥帖换过，想来自己离家这几年，这丫头也长大了。抬眸却看见起面色犹顿，吞吐难色似有话说，有些不解开口问道：“这般吞吐做什么，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了。”

“老爷在前厅同公子讲话，气氛似是有些迟滞。奴婢瞧着公子似是要离去了。姑娘有所不知，您当时伤重昏迷。叶公子不知出于何意替你受了三鞭。姑娘您，心悦公子这么多年，如今...”丫鬟脸上似不解似不忍。

“替我，受三鞭之刑？”讷然重复霜霜话语，心中一股钝痛之意蔓延开，阮卿眸中也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忧心疼之意。

“他为何？这不过是我该受的。何故将他牵扯进来挨这一遭呢，说白了他不过是想要父亲的寻人酬金罢了，说到底他许是受我牵连。”她垂头语调低落又酸楚，只觉得胸腔好似泡在一包酸醋里一般酸楚沉闷，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抑制不住心底滋生蜿蜒的情爱，又黯然于他先前在耳边低语的绝情话语。“我吻你没有任何绮思，只是为了激怒你师兄。”

“至于和你，只是主雇关系，我带你回来，只是为了太傅府的赏金。”

“许是小卿往后，亦会同命定之人相遇，为了相守相配拼尽全力，这世间诸般苦乐，合该同享。”爹含笑盈盈的话语犹在耳边，自己从前都憧憬能做爹爹那样勇敢坚毅之人，可如今...

阮卿眸中光亮寸寸黯淡，或许娘亲说的才是对的，自己这满腔情意或许于他而言是阻碍是烦忧，而他如今受自己所累已然共同分担父亲的怒火。于他而言，怕是仁至义尽了，他与父亲龃龉，也多半有些父亲迁怒自己的缘故，他不过是无辜受牵连之人。

若是自己的心意连累他人，倒不如深埋心底，再不剖白于青天白日之下。或许这般，娘亲说的才是对的。

“若拼尽全力仍不可得，便莫要偏执一隅。”

阮卿积压心底多年的情愫化作寸寸断线的泪珠，他此番受爹爹迁怒，被这般对待，不过是自己心意所累。何况他替自己承了这三鞭，合该在府中好好养伤才是。

“你且速去前厅，同爹爹说，女儿有一物想赠与公子，只是此物尚未完成。女儿心愿便是留叶公子在府中几日，待此物制成赠与公子，方了却心中夙愿。请求叶公子停留几日，很快便可完成了。”思来想去，觉着不稳妥，在丫鬟搀扶之下伏案亲自提笔书写一纸请求。重伤行动不便，这副模样也实在不适合去外堂见人，只得书信了明心愿。

包裹最深处妥帖叠放着一件尚未完工的外衫，敛眸吩咐道：“回来再把我的绣盘拿来。”

还他一件外衫好了。自己心中这样想道。做了许多许多件，都不甚满意，这一件乃是目前最为满意的心血尽力所为，所以绣得格外慢一些。

若是从此不再扰他，许是他能开心一些。毕竟情意绝不可勉强为之，自己为此倾尽心血，已然不悔了，而他对自己无此心，便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