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注定（1/2）

李龟年忽然开口道“崔先生，我同桑榆讲过合约，晚上我要去九昭苑…”

崔八还在拨弄着李龟年的发丝，道“没事，我晚上陪你去。”

模糊的镜面里，崔八的嘴角因为维持笑容而微微颤动。

他在旁人看来神志不清，但此刻他比谁都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李龟安已经死掉了。现在自己的眼前人是一个替代品，可是，这世上能有如此完美的替代品，自己应该知足…

在来临州的路上，崔八就被陪伴自己多年的少女医师告知，自己现在的状态叫回光返照，这一生的日子要开始倒着数。

那时候，崔八看着自己手心里那道，李龟年留下的伤疤问道“我的好桑晚，那大概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数？”

少女医师拔出刺进他手腕的银针，面无表情的观察了一阵，又反复确认了几遍，眉头紧锁，良久之后，开口道“最多三年。”

“那不是…还挺久。”崔八扬了扬唇角，喉咙泛起一阵哽咽。

“你才三十二岁。”桑晚目光如刃，刺入崔八已经模糊的视线。

这句话，让崔八也愣了愣。马车颠簸前行，不慎闯入窗口的风，叫人寒颤…

“是啊，我才三十二岁。”

桑晚忽然抓住崔八那只被伤口雕刻的手，大声吼道。

“我从开始行医，你就是我第一个病人，也是唯一的病人，我桑晚可是桑家唯一的嫡传弟子！这么多年，我苦读医书，多少次夜不能寐，你却为了那故人陷的越来越深，就不能好好为自己而活…好好看看我，我不是一直在吗？”

桑晚另一只手，死死握着那根揭示崔八最后寿数的银针，身体微颤。

她恨自己学艺不精，恨自己遇见崔八太晚，可是这天下医师里，她江南桑家若对一位病患无计可施，那便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从她为了崔八，研读完桑家最后一本古医书。

她的心里就好像，被敲开一座深渊，那无尽的黑暗里，只有绝望将她包裹。

晦涩难懂的医书，苦练无数次的医术，穷尽自己的所有，最后却，让那自己想要留住一生的人，只剩三年可活…

还是最多三年，也就是说，今后开始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可能是他的忌日。

崔八看着几近奔溃的桑晚，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看，马车外面，已经快到临州了，你的家乡不就是这里吗。不用再为我担忧， 故人自会再相见，就如他所说 人要为自己而活…”

桑晚松开崔八的手，侧过脸，拂去面颊上几行泪。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喊道“先生，到临州地界了。”

桑晚看着崔八空洞的眼神，她一直看不透这个男人。

所以他，吸引自己的，早已经不是多年前，那惊鸿一瞥间，叫人惊叹的美貌。

而是人对未知的渴望，是对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永远的企盼。

桑晚自嘲的笑了笑，嗓音沙哑的道“崔八，你死的时候 ，记得托人告诉我，还有…”她深呼吸一下，终是咽下那句话。

你真的看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崔八点点头，他手掌落在桑晚脸颊，为她擦了擦泪，桑晚皱了皱眉，闭上眼睛，企图掩饰自己狼狈的哭腔，但她被这掌心的温度刺痛…

那根本，没有温度，他早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桑晚握住那只手，终于抑制不住的痛哭。

崔八没有愧疚，也没有不知所措，他理解这种感觉，但他无能为力，只是任由她抓住那只手，在片刻后 ，桑晚扑进他怀里。

那哭声如同忽然落下的骤雨，崔八轻轻拍着她后背，语气寡淡的没有一点感情，淡淡道“对不起，如果恨我，你就当，救了一条知恩图报的狗。”

桑晚的哭声在听见这句话时，停住了…

她反应了几秒，抬起头，看了看崔八的脸，那漂亮的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如同风起云卷般瑰丽。

可眼神里，还是只有那一抹空洞，桑晚怀疑的望着他。

“是不是后悔，救我这个命贱的家伙。”

这一句话落入桑晚耳畔，如雷炸响…

她脑袋懵了一下，抬起手，用力抽向崔八的脸，那一声，惊的车夫叫停了马，急切的问道“先生，怎么了？”

崔八摸了摸渗出血的嘴角，他脸颊火辣辣的疼，看着目光里，一直温婉可人的少女，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生出恨意，呼吸急促，被气的不轻。

车夫掀开帘子，看见对峙的两人，立刻跳下马车，跑出一些距离。

桑晚问道“疼吗？”

崔八摇头“还好，算不上疼。”

目光几番对峙，桑晚情绪又一次奔溃捂着嘴巴，落下几行泪。

崔八说的每一句话，看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如同利刃贯穿身体，痛彻心扉。

她终于明白，不只是自己苦苦研习的医术落的一场空，连自己渴望的感情也终究只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