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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与假(1/1)
原来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叫做家的。
我记得她仰着小小的脸,上面的泪痕都脏兮兮的,似乎被胡乱擦拭过,头发上还有泥巴块,把她的发丝弄得结成一堆,狼狈不堪。
她抽噎着扑到我的怀里来,肩膀哭得一颤一颤。
“三月哥哥。”她哑着嗓子问我,“为什么阿爸阿妈都不喜欢我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十三月,我真的不知道。
——陆风眠日记《十三月》
从柳婆婆离开后,宋迟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安谧时光。
与她而言,似乎别人口中如此不堪的那位“疯子老太婆”都是虚假的,只有她的柳婆婆,那个会给她缝补破烂衣服,陪她在院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替她嗑瓜子,摇蒲扇的慈祥老人才是真真实实的。
可是世界上的人哪来那么多能看清的,她们都说柳婆婆已经疯了,自从她的小女儿夭折后,就把宋迟当作了那位已故的小女孩。
但是是不一样的,宋迟知道,陆风眠也知道,笑容不会骗人,可他们只是小孩,无力诉说更无力去为柳婆婆平反,那个眼里带着笑的老人于是就成了一个过去式,永远的封存在他们的记忆里。
宋迟就是在这一次真正明白了,“死”这个字的含义。
它并不是三月哥哥说的,一个人要对自己说再见的意思,而是永远的离开了,连温热的身体也都要沉在冰冷的泥土里去,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
但她不惧怕死亡,她仅仅害怕分离。
死亡这样又远又近的东西,这样晦涩难懂的含义,仅仅从另一种方面教会了她永别的真正含义。
比死亡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比如喝醉了酒的阿爸,比如那个已经不再温柔的阿妈。
她茫然地站在门口,屋内闪着昏黄的烛火,阿妈的叹气就像一根根钢钉砸在她的心上,阿爸刚回来一次,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又全卷走了,阿妈发了脾气,她害怕,就在这里看着,一步也不敢靠近。
那是她的阿妈,那么温柔的阿妈,会把她抱在怀里哼摇篮曲的阿妈,可是那个阿妈已经不见了,甚至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影子。
她心疼阿妈,就拖着步子走过去,把温热的小手放在阿妈手臂上轻轻地晃,甜甜地喊着。
“阿妈,不要难过,十三月在呢。”
她已经做好阿妈不会搭理自己的准备,可那女人蓦地转过头来,墨一样黑的眼珠死死地锁住了面前娇软的小姑娘,那双生着厚茧的手如同一双铁钳扣住了她细瘦的手臂。
“都怪你。”她喃喃着,“都怪你。”
宋迟茫然无措,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嘴唇嗫嚅一下终究还是没说话。
“都怪你,如果没有你,如果你是个男孩,我就不会被这么对待,他会很爱很爱我。”这位苍老的妇女咬着牙,几乎磨碎了字句,带着深切的厌恶。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宋迟怔住的当口,被粗暴地拎起来,她艰难地踮着脚,半个身子都几乎悬空。女人把她拖到门口去,将她推出门,宋迟被这力道推得一个趔趄,转头去看时大门已经“哐当”一声关闭了,里头隐约传来上锁的声音。
她垂下了眼帘,有夜鸦叫嚣着从月芽上飞过去,落在树梢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她,像一群讨债的恶鬼。
她机械地朝外走,走到柳婆婆家门口去,又猛然想起来柳婆婆已经离开了,夜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夏日的夜晚稍有些凉,她伸手抱住了自己,又缓缓松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陆风眠的家门口。
她透过窗户往里看,窗户被纸糊住,只能透出朦胧的一点暖光,里头有模糊的人影走来走去,有笑声传来,刺痛了她的耳朵。
她于是转过身去撒腿就跑,为自己偷窥了哥哥家的幸福而感到羞愧,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往后倒去。宋迟一屁股摔到地上,顺着凹凸不平的草坡往下滚,石子划伤了她的皮肤,直到滚到坡底,她坐起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心,那里被石头划伤了一到口子,在月光下发着惨白的光。
她颤抖着腿站起来,忽然很想哭,想扑到谁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她除了陆风眠之外再想不到别人的名字。
于是她艰难地顺着斜坡往上爬,重新站回到陆风眠的家门口去,隔着薄薄的窗户纸愣愣地看了一会,顺着墙根慢慢地蹲了下来,努力把自己蜷缩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她不愿意去打扰三月哥哥的幸福,那对她来说来之不易的东西在她眼里弥足珍贵。
她打着瞌睡,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蜷缩着,借着柴堆挡风。
或许明天一早阿妈就会来找她了,她的脑海里都是阿妈温柔的脸,那首妈妈哼的摇篮曲也随之响起来。
她昏昏沉沉地,终于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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