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尾声（1/2）

瞿觅没看到周兰洁在冰柜内的模样，却能从敛尸袋的轮廓中猜测个七八分。

黑色的敛尸袋拿出来时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此刻一头一尾被两个监察官抬着，中间却沉得凹陷下去。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毫无过错的，无辜的女人一生的重量。

将周兰洁带出去后，为了方便进一步拍照留档以及勘验，奚凛侧身让开来，这也使得瞿觅看到了冰柜中的景象——入眼皆是通红一片。

她沉默着离开了车间。

沉闷的空气憋得人难受。

院中的凉风一吹，终于将她胃中那股翻腾的劲儿压了下去。

地上多了个人的影子。

其实她听脚步声也能听出来，她认识的人里，步伐走得这么闲散的，只有一个。

“害怕？”奚凛没来由地问。

“为什么会这么问？”

“猜的，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景。”奚凛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今晚又没月亮。”

被说中心事，瞿觅却没露出什么神色，她撒谎：“确实不擅长应对，但不是害怕。”

说罢，她也抬头看了看，用奚凛那天的话回他：“今天的乌云也很厚。”

“但是月亮总会出来的，因为乌云会散开。”她说。

·

瞿觅躺在床上，满屋的灯都没关。

其实奚凛说的没错，她就是害怕，她寡言少语却选择了需要用到口才的职业，她见不得生离死别却做了社会案件专职记者。

她害怕看到好人不得善终，害怕畜生得以逍遥法外，也害怕真相会被扭曲、被埋没。

看到唐建高的笔录时，去现场的路上，周兰洁被敛尸袋裹着抬出来时，她无时无刻不在阴暗地想，能不能在此时此刻，让唐建高也像这样死在这里。

越是这么想着，她就没来由地越是害怕。终于，在奚凛将要打开门的那一刻，她选择了闭上眼睛逃避……

第二天一早，瞿觅收到了唐莺发来的信息，她点开，是一张图片，图片的内容是飞回来的航班号与时间。

昨晚不停地在脑中斟酌字句，直到后半夜，她给唐莺发了条消息。

从唐莺先前的叙述中，不难听出她对周兰洁的感情，所以在编辑的内容上，瞿觅尽量省略了那些，听起来会让人难受的画面。

由于时差，唐莺那边虽然还没入夜，但瞿觅这条消息发过去时，对方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只有一句淡淡的：“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一夜过去，唐莺竟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

辗转十多个小时后，瞿觅终于见到了这个女孩儿。

大抵是短时间内接受了这么多打击，让唐莺看起来沧桑不少，但眉宇间残存的稚气无一不在提醒大家，这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孩子。

“瞿记者。”她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瞿觅比她高一些，抬手轻揽住她的肩膀，说：“要去看看她吗？”

经过长途跋涉，她本想问唐莺要不要先休息，但转念一想，任谁现在都没心情休息。

瞿觅带她跟着奚凛来到鉴定室门口，透过方形小窗框，唐莺看到周兰洁以并不很体面的模样躺在解剖台上。

她伸出手，覆在透明玻璃上，似乎这样能触碰到周兰洁。

瞿觅不忍心看，她背过身，却看到奚凛目光空洞地看着唐莺的方向，像是有什么心事。

奚凛回过神，说：“没什么，走吧，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走廊长得像隧道，尽头光线泛白，走出鉴定楼时，瞿觅抬手遮了遮阳光。

“所以唐建高为什么要在家里顶楼搞那些诡异的东西？”她问。

奚凛抱臂斜倚着墙，目光落在瞿觅被阳光照得白皙透亮的脸上。

他总是这样站没站相，但又会不让人觉得反感。

“他本人的口供是说，拿了那个人的钱之后，每有一次想作恶的冲动，他都会在清醒的时候拿出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看看，用来提醒自己，或许能唤起一丝良知。”奚凛说。

他移开目光，讥讽地轻嗤一声：“但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逃窜时爬管道逃跑、切断电线阻止监察处的调查，这些他都在口供里交代得清清楚楚。

“但这个案子还是结不了？”瞿觅虽说是疑问句，但她是陈述着说出来的。

说起这个奚凛就头大，他摇摇头，长叹一声：“结不了啊，唐建高嘴里‘乐善好施’的大财主没找到，这案子就结不下来。”

这时，唐莺走了出来，她眼圈发红，像是哭过。

她抬头看看奚凛，又看看瞿觅，对瞿觅说：“我能去看看我……”

说到一半，她顿住了，问：“可以吗？”

即使没说出来，在场两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谁，虽说血缘关系是永远斩不断的，但此刻她大抵很难再将这个字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