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宿命论者（2/3）

玩行为艺术吗？

“这又算什么艺术呢？”我低声嘟囔着，嘴里咬着一根细细的草梗。

他长叹一声，向后躺倒在草地上，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是啊，这又算什么艺术呢？描绘事物，使它焕发全新的光彩，给它注入你的生命，激情，使它更美，像凡高那样。我敢说，自从有了凡高，向日葵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向日葵，星空也不再是以前的星空。艺术，应该是让世界生辉，绘画是这样，文学，你热衷的文学不也是这样吗？”

“文学？我不知道，我们可不如你们那么直观，文学只是词语，用词语描绘世界，发表自己所感所想。我觉得描绘事物只是使它从无知无觉的自然界中脱颖而出，让它发出声音，也许是灵魂的声音，神明的声音，我不认为人类的语言能赋予它们什么，词语所能做的也许仅仅是发现，提请人类注意，去发现那一直被忽略的东西，我不认为凡高能赋予一棵向日葵什么，我觉得凡高只是从向日葵中发现了什么，奥秘，神奇的东西，他发现了，而芸芸众生却没有。”

“你那么想？不过，也许差别不大，只是角度不一样吧，你以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目标呀，你选定文学，又那么忠贞不二地热爱它，不会没什么打算吧，不想将，有朝一日弄个作家当当？”

“作家，我不想当什么作家，我只想当个清洁工，像我妈那样，在太阳下工作，扫大街，如果我有东西可写，我也可以在八小时之外写。”

“你说什么鬼话？谁会相信，受了这么多年教育，去扫大街？！”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喜欢扫大街，或者在学校里当个清洁工，就是这一类的差使，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是我喜欢干的。我是认真的。”

“行啦，你骗谁，我还不知道，我早就怀疑，你小子别看平时不声不响，其实骨子里野心勃勃，我看得出来，别人傲慢在外表，你在里面，你不会是想工作时间扫大街，业余时间写几本书给后人看看吧？保不准还会名垂青史，像卡夫卡那样，活着的时候仅仅是个小律师，死后却成了文学大师，卡夫卡真幽默，他和世人开了个多大的玩笑！”

“你最好别拿我开心了，我什么也不想，正像卡夫卡说的，只要呆在一个小角落，能够呼吸就心满意足了，我并不想成为谁，成为什么人，也不可能，我了解自己。”

“怎么啦？怎么这么灰心丧气的，你总说我缺乏自信，我看倒是你自己没有信心。无论什么，只要你觉得自己真的热爱它，就该为它奋斗，为它做点什么，正大光明的去做，在太阳底下，别总是鬼鬼祟祟，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什么事都一样，要干就痛痛快快地干，做得光明磊落，像个男子汉！你别笑，有时候，有时候我觉得你这家伙真要命，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真的。不管怎么说，既然你相信你爱文学，我呢，也相信我爱绘画，那么无论是文学还是绘画，是词语还是色块 、线条，无论是什么我们所做的都是一样的，性质上一样！那么，我们最终目的也该是一样的，苍天在上，还有这太阳都可做证，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让这世界生辉，用我们各自的笔让这世界生辉！

石楠讲得那么激动，满面红光，与刚才还在一脸颓唐、心不在蔫地把画撕成碎片的他判若两人，我看着他少有的兴奋神情，实在不忍心再用苦笑去打消他突如其来的——梦想，可是……

“让这世界生辉，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到，可是怎么让它生辉呢？这个世界混乱一片，嘈杂，亢奋，却又奄奄一息，而你呢，在把自己的画一张张撕掉。我倒想知道，你怎么用你的笔让它生辉呢？”

“你是对的，热情有什么用？他爱艺术，艺术却不爱他。面对这个问题，又该怎么办呢？‘没有画的画册’，多么绝妙的讽刺！也许，到头来只是个美术爱好者，而你是个文学爱好者！”石楠高昂的情绪低落下去。而我始终扮演一个消沉的理智者的角色。

“问题在于，我们忘了重要的一点，也许，命运只是叫我们做一个普普通通，没有成就的人，最好也没有激情，没有理想，没有狂热念头，什么也没有，像众人一样……”

“命运。……”他喃喃着，我以为他会再说下去，但他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声地，反复地念叨着“命运”二字，后来他闭上眼睛，不再出声，像在闭目养神。

沉默。

过了很长时间，我感觉到阳光不那么明亮了，变得柔和起来，就像天上蒙了雾气。石楠坐起来，默想了一会儿，随后信手拿起一块被他自己撕碎的画，相当认真地端详起来，嘴里忍不住似地嗤笑两声。他转向我，很随便地问道：

“你相信命运？”

“不知道，可能有一点。”

“什么是命运？”

“命运——命运是套在脖子上的绳索，任何企图挣脱的行为都会使它越勒越紧；命运是身陷其中的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有趣！”他又笑了，眼睛还轻蔑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