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其一·斗转（2/3）

后箱大件货一件没丢，只有那薄薄一件黑色包裹，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伙计被路人发现时，还呆坐在驾驶座上愣神。

像是全麻没过劲的病患，甚至不时“嘿嘿”乐出声来。

小小一辆银色金杯，黑色的车轮里，源源不断地涌着不知哪来的白色肉虫。

从远处看去，仿佛一辆车的尸体被腐烂吞噬。

遇上这样邪门的歪打正着，杨彪在中间受着夹板气，别说找大师，请天师的心都有了。

如果这次孙继海拉来的人还不靠谱，杨彪真的要考虑开车去北城烧炷香，再咬牙捐笔肝疼的香火钱了。

“道行上的事，就不麻烦外人了。虽说道长看着年轻些，不过要是能把这事解决满意，我们按着市价绝不亏待。倒不能嘛……压您的价。”

方南衢略一颔首，看了眼脖颈上的琉璃佛珠，又看了看杨彪。

眼神中泛出一丝同情文盲的怜悯。

他并未反驳什么，只幽幽地开口。

从烟雾与昏暗灯光的迷蒙背景后，飘来清澈而明晰的几个字：

“方南衢，南北的南，通衢的衢。”

杨彪愣了一下，这声音是成熟男性略带磁性的音色，却格外清亮。

似乎直透过酒吧云山雾绕的清脆梵铃，催人脱离眼下浊海，俯首皈依。

“以后遇上麻烦的人，你会需要记住这个名字的。货，找不回了。人，还可救。”

杨彪心说，找他帮忙找货的是自己，又没丢哪个活人做饭票，那往哪儿救人去？

谁又没被下降头。

“眼下这一帮人好好的，那俩伙计现在除了不记事，吃喝拉撒都没毛病。谁啊？啥时候咋就救不了啊？”

方南衢礼貌地略微点头，扫了杨彪一眼，用杨彪刚刚同款看懵逼外行的嫌弃眼神，回敬过去。

方南衢顿了顿，继续捻着手里的多宝串。

念经似的宣着：“你那批货，送丢了，但更准确来讲，是被路过的某人献了祭。”

“凭什么啊？谁他妈的拿别人家东西干缺德事借花献佛啊？那不得找着那……”

“嗯……应该是因为，路过的某人，多管闲事吧。”

方南衢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但是那批货里，有些东西是不该经人手的，无论丢与否，你本来都难逃一死劫。”

“放你妈的屁！

老子送个货又不是他娘的走si，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靠打哈哈忽悠走老子的东西，我杨彪就坐这等着！”

杨彪一脸横肉狰狞出山路十八弯的形状，嘴角用力下扯着下巴，瞪红了眼。

门神式的，挥着夹烟的手咆哮。

方南衢犹豫片刻，从这满口国粹里……

着实等不来什么有用的信息，缓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一颗菩提珠上踟蹰。

他微一抬眼，正对向怒目圆睁的杨彪。

对面这双眼睛，目色清明，瞳色浅似静渊，杨彪一愣神间，就仿佛被这渊潭吸入般——

半张着嘴石化在原地。

仿佛有黑洞将酒吧喧嚣吞噬，四下阒寂。

周遭，静止了。

方南衢摩挲着珠子的手指微一用力，对着杨彪轻念：

“菩提萨婆诃——”

众生过往，纷繁牵绊；

如烟前尘，涉水而来。

方南衢凝视着杨彪眼里浮现的点簇神光。

由于浸淫元神过久，那点神光早与浮生琐碎记忆融汇。

他思索片刻，便与之一道收了。

周边凝滞的灯红酒绿，停驻一瞬后，便随着方南衢关上酒吧大门的一声闷响，依照预设，继续流畅地运行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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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卫生间里，一个二十出头的t恤牛仔裤小伙随着剧烈的头痛，从马桶上慢吞吞地醒来。

本想学了两天梅花易数，趁着新手福利期，牺牲一下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的算卦额度，进玄学论坛区赚个外快。

谁叫今年互联网寒冬，连韩蛰这个程序员都因为不够聪明“绝顶”，没找到秋招萝卜坑。

怎么自己按对家吩咐来酒吧，就坏了肚子，直接在马桶上疼晕过去了呢……

同时暗自回顾一朵自由绽放了快半小时的菊花……

表情痛苦地衰成了个“囧”字形。

算卦这种靠技术更靠玄学的硬通货，其技术难度与玄学难度，几乎和跑个程序不相上下。

但本质上还是天道作弊行为，价格不给够，不值得消耗积分损阳寿。

所以一般道士算命，一段时间内都会极其克制。

可以简单理解为：非必要不起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