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其一·斗转（1/3）

第一卷·阐提

“尔时阿难，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

我是如来最小之弟，蒙佛慈爱，虽今出家，犹恃憍怜。所以多闻，未得无漏。不能折伏娑毗罗咒，为彼所转，溺于淫舍，当由不知真际所诣。”

——《楞严经》

chapter1

华灯初上的海城，萨克斯的情浓翻滚在酒吧街的微醺里。

偶尔是昏黄的迷醉，偶尔又是dj的锣鼓喧天。

似乎从触不可及的繁华里逃离出来，这些流浪而无处安放的边缘人，蜷缩在污垢的一角。

来来往往，透着毫无挂碍便可意乱情迷的侥幸。

方南衢不经意地皱眉，右手三指托着玻璃杯，光怪陆离。

食指轻叩杯口，威士忌的冰球撞击着透明的边缘，发出宛如玉镯相碰的“叮啷”脆响。

嘈杂的声音如瀑布，渲泄入耳中，来源三教九流，情节分崩离析。

比如眼下，隔壁卡座的中年花臂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着电话敷衍着。

面颊上沟壑颤动，晒得同脸上皮肤几乎一个菜黄色调的头皮上，依旧清晰可见杂草掩映下的青龙刺青。

金链檀串玉佛牌，黑t牛仔耳夹烟。

妥妥的两道通吃生意人打扮。

“刘哥……咱们这单货，送过这么多回都无风无浪的，偏生借您帮回忙，闹出了岔子。

先得给您重重地赔个不是，把您的人惊着咯。”

说是赔不是，听语气，却好像这边的中年花臂更理直气壮些。

“我们也听说了，那虫子乌泱乌泱地从轱辘里往外冒，押车的伙计也魇着了。

不过你没得还本，我们他奶奶的也没得赚，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吧？”

花臂大哥听着电话那边亟需“哔——哔”消音的温和回复，脸上的纹路反人类地皱缩成一团。

瞬间通途变天堑。

“我也不跟你打太极了，托个底，我花了大价钱找了大师，说这就是邪门的事，得用邪门的法子解。要不然谁他娘的都别安生了！”

方南衢沉吟片刻，朝隔壁卡座冷冷地使了个眼色。

大师似乎不管骂街。

原来光影交叠间，隔壁的暗角处还藏着一位头顶稀疏如齿梳的眼镜师爷。

看着倒只有三十出头，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自己的暴躁老板，颤颤巍巍地，从衬衫的冗余长袖里摸出两根手指。

点点老板，又用尖刻的下颌尖指了指隔壁的方老板。

心说，二位老板自求多福吧。

花臂毫不拖泥带水，摁停了电话，不经意地抛在黑色大理石茶几上。

重又点起根烟，打量起对面。

这男人看上去并无磨折沧桑的痕迹，但也明显不是浮躁稚嫩的少年。

长发色浅而分明，带些茶棕，披散至耳后，又直直垂至肩侧，看上半身应是身形颀长且清瘦那类。

薄唇，面色清冷，金丝眼镜，一身银缎中山装。

远看，像是一幅色调浅淡如烟，而留白甚多的山水图。

当然，花臂是钢铁直男中的直男，并不懂品鉴男人的审美。

在他眼里，这就是个“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的小白脸

看面相薄情寡义，长得倒很省材料……

毕竟看起来，无论是洗脸还是洗澡，应该都能比他省一半水。

方南衢并没有将目光从手中的酒杯移至花臂，但又过于专注了些。

以至于酒面反射的点点灯光映射进他眼眸中时，旁人看来，竟有给木偶添上点睛一笔的错觉。

花臂拄着卡座的沙发，支撑着圆筒一样的肚子，由横放转为直立状态。

一个跃步扫过半个卡座，把尊臀“吨”地平移到了方南衢对面，而后结结实实地压得整个沙发为之一颤。

“杨彪，之前海哥介绍的。平日做点运货小本生意，一帮兄弟赚辛苦钱，讨个饭碗。”

花臂彪哥深深呼出一口云雾，如释重负地陶醉了会儿，朝隔壁的小白脸懒懒歪了下头。

“不过大家伙儿嘛……最近遇上了点麻烦。为什么找你，孙继海跟你说清楚了吧？”

杨彪，海城小本生意人，明面开着汽修厂和货运公司，但资金转账流通的数额绝对算不上小本。

前些日子，有个老客户的小件送周边z省，自己不值得跑一趟，便托货运大群的朋友帮忙顺路捎带。

本是个这行当里人情往来的日常操作，不想那么个小件送出岔子。

送到地方时，原定是个郊区，靠海，却不见接头的人。

送货的伙计木愣愣坐在驾驶座里，一问三不知，连自己是怎么到的地方，一路上也没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