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4（1/2）

五月的初夏，风和日丽，气候凉爽宜人。下午时节，队长坐着一辆偏三摩托车，咆哮在沟里那条蜿蜒窄仄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像一架喷气式飞机拉出的烟雾。摩托的嘶吼声让舅舅心里一阵紧张，他知道一旦有这种响动一定是有大人物来，书记来队里的时候也只是骑着自行车，而更多的时候是走路，因为推自行车的时间远比骑自行车的时间要长很多。他记得上一次摩托响的时候是县上的一个领导，据说是一个什么局的领导至今他没弄明白。现在来的不知又是什么大领导，队长又不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对部门口忐忑不安看着摩托上坐着的大人物，摩托车笼罩在土雾中一起移动。队里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小孩也都探出头来，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发出怪叫，屁股冒烟的稀奇玩意。当摩托车快要到达队部的时候，舅舅才看清车斗里坐着灰头土脸的队长，骑摩托车的人很面生一脸的络腮胡子落满尘。车咯吱一声停在舅舅面前，跟随者摩托车飞奔的扬尘瞬间又吞噬了车子和人，许久他们才从弥漫着的扬尘中裸露出来。队长从车上跳下来，落在身上厚厚的浮土随着队长的移动从衣服上飞落，他看起来很兴奋，下垂的胳膊似乎都有点抖动。舅舅一颗悬着的心才踏实落地，心里有点发乐，心想坐个摩托车至于这样激动吗。也许在他心里满足一回人性的虚荣。队长从背着的黄挎包里拿出他之前拿走的那份用纸夹子夹着的文件说：批了，批了！你看看，这回县里不但批了打坝的事，还有粮食补贴跟资金补助。舅舅接过队长递给他的文件，快速的翻动几页，上面的签字龙飞凤舞，他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激动。队长这才抬起双手抹了抹脸上落满的黄土，敷在脸上的土被他这一抹，变成一个大花脸，活像一个舞神弄鬼的钟馗，摩托车的司机和舅舅都放声大笑起来，队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茫然不知所措。司机指着摩托车上的后视镜说：你过来看看，队长凑上前去看到花脸的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摩托车是县长专门指派送书记跟队长的。这次县长兑现了他的承若，请队长和书记破例在县招待所吃顿炒面。书记面对着香气扑鼻的炒面就是不动筷子，县长便叫服务员拿来瓶酒笑着对书记说：想喝酒就说嘛，憋着是要封斋吗？书记拿起酒瓶一边倒酒一边说：领导跟前不敢提要求。县长端起酒杯说：你这个老革命啥时候学的怎么乖，眼里有领导了。来，我敬你们一杯，向县里的先进队长敬一杯，希望你们能干出更大的成绩来。说完一饮而尽，书记和队长跟着一起喝下。酒足饭饱的队长激动的流下了眼泪，用队长的话说，要不是新社会，要不是毛主席，做梦都不敢想能跟县太爷一起吃饭，喝酒。书记骂他队长当了好几年了还这封建思想，不管什么县长，我这个书记，还有你这个队长，都是人民的勤务兵。等他们摇摆着到车站的时候，班车已经走了。舅舅要往回步行，他对书记说：咱俩半夜准能到家。书记甩开他那粗重的声音说：我才不走呢，找县长去。县长便让他们坐上县里的偏三送他们回来。队长拉着司机让在队部歇会，喝点茶再走，司机看着快要落山的晚霞拒绝了队长的盛情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队长召集社员开动员大会，当他把这个消息宣布给大家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兴高采烈，那条悠长的深沟就像滋生在心头的瘤子一样横亘在每个人的心里，现在终于可以剔除了，以后可以踏着平坦的大道跨过这条留下伤痛的沟。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抖，他说：我们要尽快开工，好在秋天雨季来临之际修成聚水。按我们队的劳力根本修不起，我们每个社员要通知每一位亲戚朋友，有壮年劳力的都可以来修筑坝，每月补助二十斤粮，十元钱，住宿问题谁家亲戚住谁家。

半饥饿的人们开始向这个小山村汇集，队部门庭若市，来去的人络绎不绝。队长喜上眉梢，笑弯了腰，说：我们这里现在可比县政府热闹多了。队伍很快招募起来，清一色的壮实小伙子。开工这天，队长去公社要来了两捆炸药，装填在沟崖下人工凿出的窑洞里。舅舅跟三位知青拿着做好的各种彩旗插满沟畔。随着公社书记一声声嘶力竭的宣布开工，几声沉闷的响声在沟底扩散开来，在山谷中回荡，飞起的烟尘夹杂着土块像烟花四处飞绽。气势恢宏的场面让他们一个个激情四溢，狂呼着，蹦跳着，连书记的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一个参加过战争的人，隆隆的炮声一定使他们前进的号角。此刻他的脑海里一定会浮现出曾经冲锋陷阵的岁月，曾经的苦难与来之不易的和平。他看到了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倒在自己面前那绝望的眼神。那炮声是摧毁山河的炮声，是摧残生命的炮声，是邪恶的炮声。现在的炮声是吹响建设美好家乡的号角，是激励人们奋发图强的歌声，是祖国强大，人民安居乐业的欢呼声，是告慰先烈英灵的钟声。他铁塔般的身型在朝阳的瞩目下，煜煜生辉，像一尊鎏金的铜佛。他滚烫的泪水跌落在泥土里，大家开始沉默下来，没人能懂一个身如铁塔的汉子，堂堂的书记为何哭，但这片土地会懂，它接纳了他的泪水。

修坝这项浩大的工程热火朝天的开始了，人们光着膀子，挥舞着撅头，担着框子，拉着架子车，用秦始皇修长城的简陋工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