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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在我梦里复活后,我掌握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我觉得我奶奶在入殁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如一缕轻烟从身体飘出,然后,每个晚上,到达我的梦里,为了她的口渴。我对未知世界有了一种深重的恐惧和敬畏,这种认识带着一种力量,它潜在我生命里,具备一种魔性、一种惩罚性,它让悔意一再到来。这悔意像一扇永不开启的窗户,死死关闭,透不进空气和阳光,让人喘不上气。
一种奇怪的德行在我身上产生了。我渐渐变得沉默消极、畏畏缩缩。既然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审视着我,那么她迟早都会出来干预我、指责我。这力量到底有多大我尚不清楚,我等待报应这种东西,我知道有。
我现在仍然记得电话那头轻微的叹息声,想起我对一凡倾泻而出的哭泣和忏悔,也想起他慷慨的陪伴和倾听,时至今日,我仍牢牢记得。
他说:许多人都在负罪中生存。一个好人不会意识到他自己是好人,而一个坏人,会从作恶中得到快感,而不是负罪感。当然,他还说了别的,但是,现在我能打捞出来的一定是最合我当年心意的话语。反复强调。
那天晚上,忧虑消散,画上了始料不及的句号。异乎寻常的安宁气息弥漫。我睡得极安稳,没有哭醒,也没有遇到奶奶问我要水喝。我此后一直受到那个安宁夜晚的诱惑,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给一凡,开口说话。
我五岁入学。矮个子学生,性格孤僻,把在家不被疼爱的处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我从第一次跨进校门起,其实就把自己自动归为弱者的行列、受气包的行列、胆小鬼的行列。我得到了这种孩子应该得到的东西:嘲笑,冷落,红领巾被踩踏,本子上被画满乌鸦,拔河时被晾在一边,说句什么话一眨眼就被淹没掉。
这座学校,还有我两个表姐和我一起上学。第一次,当一个同学骂我妈妈的时候,我上去向表姐们求助。我的表姐,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告诉我:
有人挨骂,是因为她坏透了。
毫无疑问,她们是我们家庭战争的隐形参与者,她们的立场毫无悬念站在我奶奶那边。我一接触到她们的目光就知道她们指望不上。
另有一次,当另一个同学开口骂我奶奶的时候,我再次找到表姐,我奶奶作为她们的外婆,这回理应得到她们的支援,结果,她们仍然用她们的理论打发了我:
她说骂你奶奶,又没说骂我外婆。
可她骂的就是你外婆。
对着你骂就不是我外婆,对着我骂才算是骂我外婆。
母亲不喜欢我,家庭战争如此激烈,我又如此高调地拥护母亲,亲戚们也不喜欢我。
指望她们报仇雪恨怕是不能了。我们乡下骂人,一般都骂直系亲属,很少扯到外亲。而且这两个表姐人高马大,成绩优异,哪有人敢骂她们的外婆呢?我怏怏离去,以后,就算有人打肿我的眼睛,把我的胳膊拧成麻花,我也没找表姐们帮过忙。没有救星、没有同党,无能为力!混沌世界里唯有冷漠清晰异常。
有那么一些孩子,长着一张不合标准的脸,还不具备任何力量的时候就得接受无端的磨难。我后来见过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我的兄妹们依偎在我父母怀里,目光炯炯地看着镜头,把他们的精气神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我站在前排右侧,头对着镜头高高昂起,而眼睛几乎没有看向镜头,而是看向天上。所以我厚大的嘴唇就更接近镜头,我的脸皮发暗,双臂笔直地垂下,身上像是捆着厚厚麻绳一样僵直,这可笑的姿态居然没人纠正。我的形象毫无保留地证实了自己是个不成器的笨蛋,无关紧要的傻瓜。这张照片是我平庸童年的最有力佐证,我的命运根本就毫无悬念。
拍这张照片的下午,我记得。那所房子、房子边上的滕萝花正三三两两地开放。一只鸡在地上刨坑,要抱窝了,我奶奶说。她挥动无力的双臂驱赶它。这些场景无法忘却,无力、忧伤,起先只是一个记忆,照相机使它变成画面,定格住。逐渐长大之中,画面里的困苦、画面里的硝烟、画面里小女孩卑微的渴望,许多新的认识和理解融入进来,使那个下午有了更多的意味,一再复苏,频频增添新的意味。
我是最想讨好母亲的孩子。许多年过后,我仍记得自己急于讨好母亲的心情。我对母亲的脸色极为敏感,为能和她保持一致而大费脑筋。她下地回来,我会第一个冲到她跟前,渴望她注意到我的想念。可事实上,我经常不能合她的拍。我小时候犯错误的时刻比任何孩子都多,我尤其喜欢摔跤,走着走着,即使是
平地,也会扑通一声突然倒地,我经常吊着膀子的样子把母亲恨得牙根痒痒。三岁的时候,我在一个黄昏走失,天黑的时候还没有找到。父亲发动全村人打着火把在一米多高的玉米地里寻找,到下半夜才找到差点儿活活冻死在地沟里的我,我们家由此欠了全村人的情;七岁那年我端着油灯烧掉了母亲仅有的陪嫁——一顶蚊帐;家里一只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瓷坛也是我打碎的;直到我十四岁,割麦子时还割断过自己胳膊的动脉。
我母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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